砍树

作者: 欣夜_e3e5 | 来源:发表于2020-09-08 18:50 被阅读0次

    夏日正盛,雨水充足,一切都在热闹的生长着。

    电锯刷刷作响,几个人拉着一端绑在树上的绳子,那边在搬木头的两个人刚刚停下来,一个歪躺着用帽子扇凉一个走过来喝水。

    “轰~砰”那棵树倒了下来

    “陈哥,陈哥,快上来,福来死了”

    “他不是去喝水了吗?”

    “……”

    陈哥迅速地起身往上面走来,当鲜红的一抹亮色时变得刺眼时他停下来不肯再向前走一步。

    “兄弟,你们去,我头晕”

    那个陈哥就一直没有再去看一眼,大部分原因是出于害怕吧。

    对于农民来说这久是最清闲的,玉米早早就施完了肥现在已经长得有人那么高了,往年这个时候庄稼人就只管养精蓄锐静等丰收,但今年有些不同。

    今年这个时候的莫里村变得繁忙了许多,女人男人们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了。

    在村里好像除了那些读书的娃娃会睡到太阳晒屁股以外其余人都起得很早,那些好不容易放假回来的娃娃不睡到中午是断不会起来的,每天早上叫孩子起床也是件费力的事情。

    母亲起初温柔的叫喊声慢慢变得无奈,然后是生气,最后变成骂骂咧咧直至静默,最后剩下的是“啪”的关门声和夹杂了很多情绪的“饭给你留好了,起来自己热了吃。”

    人们会在自家不种或偏远的地里种上桉树,有白桉也有红桉,一家种一点就连成了一片片不大不小的林子,距离上次卖树已经过了好几年,风一吹就翻起来的白桉叶向人们毫不保留地展示着它的繁茂。它的生命力极强,嫩芽能从光秃秃的树桩两侧不断地冒出来,主人家只需稍加打理,等过几年树干就能卖做木材,桉叶能拿去炼油,就这样长了又砍,砍了又长……生生不息。

    话说今年来了个砍树的大老板,给的价格让人满意还雇佣当地的闲置劳动力。这个做法一致得到了村里人的好评都夸他厚道,因为这对当地人来说他们就可以拿到两笔钱,一笔是卖树的钱,一笔是去砍树做工赚的钱,看来今年的春节过得会挺好。

    跟着这个老板来的还有一个包工头,一个女人一个男孩,从肢体和语言表现来看,那个女人是他妻子那个男孩自然是他儿子。他们一家看起来幸福和睦,儿子可爱妻子勤劳,无论这个老板多晚回家总有一桌热乎的饭菜再等着他,虽然老板也经常上山监工但衣服总是整齐干净。那个包工头是亲戚?那为什么总感觉他们之间相处有些奇怪?

    后来慢慢才知道,那个女人以前是包公头的妻子,他们有个将近成年的大儿子,为什么像现在这样相处我也说不清楚。村里最受人欢迎的娱乐活动就是饭后的闲聊,说得难听点叫嚼舌头,不用准备好凳子椅子也不用约好时间,只要遇见就能聊起来,村里没啥事的时候这种人堆还少一点,但只要随便又有点事这种人堆就开始成倍剧增,八卦谁人不爱?村里的妇女们没人可以抗拒。

    于是,关于那个老板和他妻子还有包工头三人的恩怨情仇在村里就成了人们的饭后娱乐,多个版本多份说辞,但广为相传的是那个女人借吵架小题大做闹着要离婚实际上是爱慕虚荣嫌包工头没钱才跟了大老板,有一妻侍二夫的嫌疑……那些妇女们刻薄起来话语是很恶毒的。

    有人说看见包工头和大老板的妻子眉来眼去拉拉扯扯的。

    村里人对此事议论的热火朝天有些男人也加入了进来,在林子里休息的时候包工头话多了起来,毫不避讳地谈论着他前妻,一会夸一会骂,夸她持家温柔骂她爱钱跟别人跑了……

    下班回去,包工头依旧在老板家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和老板讨论工作,一切相处平静。

    有一天老板一家不在,包工头跟着村里做工的人一起吃饭,喝了不少酒,他把手耷拉在旁边人的肩膀上,带着醉意和哭腔的话开始多起来“兄弟,你说为什么,因为我没钱?这个女人,那么大个儿子他都不要了?兄弟,你说男人多喝点酒怎么了,就他妈屁事多,管着管那屁话多就该打……爱慕虚荣的女人,那么多理由不就嫌我没钱?他有钱是吧,好啊,他有钱……有钱……不要脸的婆娘……”

    旁边没喝醉的人都明白包工头的这些话等于变相承认了村里的某些说辞。

    包工头自己吵闹着,一起吃饭的那些男人们依旧划拳喝酒,没人搭理他,最后自己跑出去找他前妻撒了一通泼大吵了一架,被他前妻赶出来之后气愤地吼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屋里的灯灭了他在黑暗中不知去了哪里,留下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声,连起来大概内容是“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不回来我也让你日子难过,疯女人,你先对不起我的……”

    大概在这个时候或更久以前一个危险的想法就在包工头脑海中产生了吧。

    农村的夜晚是那么的黑,零星的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古铜色黄光,去年中旬才安装的路灯到现在就只能强强让人们看清脚下的路了。几个醉汉打破了夜的沉寂踉踉跄跄地一道回家,口齿不清骂骂咧咧,惊的路边人家的狗都狂吠起来。你大概可以想象出这副景象吧,本来想用个形容词来描述一下这个画面,但我终是没有,在一些有远大理想的人看来,他们是可笑的,但对于识字不多或直接不识字整天为生活劳累的农村人来说呢?生活已经把他们的棱角都磨平了。

    待他们回到家后夜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静默的笼罩着村子,但头顶星河灿烂,蛐蛐声也从未断过。

    第二天天刚灰灰亮,那些人又继续上山砍树了,醉酒的人不会因为头痛继续赖床,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们不敢轻易卸下身上的重担。

    大老板不在,包工头就成了这里的领导者,他不怎么笑,头头是道的指挥着人们砍树,呵斥起人来不管不顾连人家娘都骂,中午才吃过饭就催着工人们来砍树,真是像知了一样聒噪。监工?大老板都没他称职。

    只不过多年的砍树经验让他可以精准无误地掌控着树倒下的方向。一般遇到大的树最后的工序都由他接手,这点权威是不容置疑的。但今天出了一点点状况,某一棵倒下的树并没有像原先计划的一样倒下而是偏离了一些,照着有人的那边砸下去,不知何人大吼了一声,那个人年轻动作迅速,幸好有惊无险。

    “你们干什么,没看见树下来吗,眼睛瞎了,没有人有事吧?都给我瞧着点”

    工人们休息了一会就继续干活了,没人会多想也懒得多想,没出人命自然也不会有人印象深刻,甚至有人打趣的说:“老包,你是不是酒还没醒?”树根旁的包工头眉头皱了皱眉用手挠着头笑笑也不说话。

    村里的福来家是个低保户,虽然有两个孩子现在都长大了但妻子驮着背,上半身和腿基本成了90度,看着着实让人不舒服,福来本身身体也不好,家里欠了一些钱虽然金额不大但也是五六年前就欠下了的,今年遇上人家来村里砍树就跟着去了想着赚点钱把欠的钱还了剩下的顺便拿去打针看看病。

    这是他来做工的第十三天,他已经赚够了欠人家的钱,巴望着再做两天凑个整数最后自己还能剩下点钱拿去看病,身上的骨头到处都在疼。

    福来没见人就说等再做两天就不做了,只是脸上常挂着笑容,莫名其妙的就笑起来,一起做工的人还打趣他说大白天捡到卖马的银子了(方言:指捡到钱)于是人们就跟着笑起来,一笑劳累驱散了不少,氛围也变得活跃了。

    人们注意到他这两天总是和那个陈哥黏在一起,吃饭就坐旁边,走路也一起走,搬树也是一起……他们关系何时那么好了?确实,就连陈哥都没发现他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福来在村里人际关系不怎么好多种原因人们都不怎么待见他甚至还有些看不起他,不然怎么会拿他来打趣驱散劳累呢?一起上山的人除了陈哥外都没人怎么搭理他,但他们也仅仅是遇见才打个招呼,毕竟他们按理来说算得上是亲戚。

    大老板回来了,和往常一样跟着工人们一起上山,也没和包工头闹什么别扭,至少明面上没有。

    最后一天早上,福来在商店里买了两根冰棍,大方地要请陈哥吃了一根,声音响亮的告诉商店老板把他的帐记上等着从他工资里扣,这么说的原因是这个商店老板是他们的负责人,关于树木价格大老板都直接跟这个商店老板协商,然后让这个商店老板去谈,村里的事、人他比较熟悉。

    陈哥觉得太早有些凉一再推辞但福来依旧把冰棍往他手里塞。受了人家好怎能不还回去?于是陈哥就只能听着嗓音有些沙哑但感情很到位的福利说:“陈哥啊,等做了这天我就不做了,等着晚上回来就把钱结了然后拿去还那个大婶,最后我还剩点就留着去打针,我这身体啊不行了……”陈哥略有思索的想多说点但最后点了点头回了个“嗯”就一直无话。

    最后一次上山福来还是一直跟着陈哥除了喝水那会,谁能想就出事了呢?他就这样被倒下的木头打死了,骨头多处散架狰狞的从皮肤下裸露出来暴晒在太阳下,树木没了,阴翳自然也就没了,可叹他的尸体在烈日下暴晒了那么久。

    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来临?

    福来的尸体是到午夜才从山上搬回来的,是他的家人再和大老板谈清价格后才搬回来的,他的儿子没有为他找副担架而是就一根树一根绳子绑着四肢拎回来,村里的老人在描述时是说像绑狗一样弄回来的。

    可悲他的妻子没有一点悲伤,看到尸体时也还在谩骂,骂他的丈夫终于死了,村里大概也没人为他的死而难过吧,都说他的命换了那么多钱是值得的。

    大老板打电话到处借钱,和福来一起出工的人也跟着忙到深夜才回家,只有那个包工头早早就睡了,既不是村里人也不关他什么事。

    “天助我也,哈哈哈,该!”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响起了呼噜声。

    当晚,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子旁边拉着窗帘,一边拉一边跟她奶奶说:“奶奶,我害怕!”那个奶奶慈祥的说:“那你抱被子来找我睡。”

    月光如此皎洁!陈哥回到家里后一直在家里踱步,直到天明了才去睡。

    福来死后他的家人用得到的钱给他办了个风风光光的葬礼,唢呐声鞭炮声陆陆续续地一直响到宴请结束,村里人依然有体面地换了干净的衣服才去他家做客。

    福来家忙着办葬礼,大老板忙着继续凑钱,该砍树的忙着砍树,该打理庄稼的打理庄稼,生活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

    就在福来尸体拉回来的第二天,另一起事故发生了。

    这天早上,陈哥帮着拉绳子,明明好好的绳子不知怎的甩了几下树木就不可能朝原先计划的那个角度倒去了,一根树枝刷的就砸在了陈哥的头上,人跟着树倒了下去,村里的医生不敢包扎只勉强止住了血,辗转到县城才包扎好,缝了十多针在家躺了一个月,老板跟陈哥说工资照发。但在那之后,即使是伤好了陈哥就再也没有去砍树。

    那天早上,是包工头亲自操作电锯他说好久不做怕生疏了练练手。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总有人为了钱会接替他们的位置。

    包工头还去老板家吃饭,依旧可以天天见到他前妻,只是脸上多了很多笑容。

    临近过年,开始收工,大老板变卖了用来砍树的油,付了工人们一点点钱,有些一万多工钱的只拿到了一两千块。过年后一直到5月份老板一直没来。

    人们纷纷传言说大老板破产了,包工头已经自立门户逼着她前妻回到他身边,要不然就不会让大老板有翻身之日……

    “大家放心,大老板会回来的!” 只有福来去买冰淇淋的商店老板告诉人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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