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逢年过节,在自家大门口,总能看到一些不认识的人,远远的经过。然后就会听到有鞭炮的声响,来自某座山头。奶奶总会翘首以望,要认真看个究竟:噢是XXX一家人回来上坟了。
院子里住的人不多,甚至连各家的亲戚都认识了,看到有貌似陌生的面孔经过,我就会下意识的问奶奶:哎,那是谁呀?
很小的时候,或者在我出生之前,这个院子住了很多人。后来随着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搬家离开,去了镇上,县上,以及更远的城市。很多人的名字,只偶尔在奶奶和其他邻居谈话时提及。很多曾经在记忆之中存在过的面容,逐渐淡去,只隐约的记得他们曾是一个村里的人。
——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在后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搬去县城暂住几年。而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很快就变成了空屋一座。
再有时间回去,也只能是逢年过节。在街上买了钱纸蜡烛鞭炮,拎回去,匆匆忙忙的在各个坟头走一遭。
通往山上的路,都快要找不着了。而我却很兴奋,那是小学时候来回过无数次的路啊。
“这两块土是我的!以前经常种红薯和胡豆,还种过花生,都长得很好!”
“啊以前我们经常趴在这块大石头上面做作业,我们还在这里看过夕阳,然后写了一篇关于观日落的日记!”
……
不无感慨。
“我发觉你们总还对这个地方很多留恋。我就觉得没什么可留恋的。”
爸爸说着,在前面走得飞快。
“当然留恋呀!这可是我们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啊,有着我们童年的全部记忆。是吧?”我对妹妹说。感觉鼻子一酸。
“我们经常想找时间回来看看。而且我们每次回来,别人都会问‘啊,你们回老家了呀?’,其实我们从来都不会说是‘回老家’,好像我们还有个新家似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家呀。”
是呀。我一遍遍回想我们还在家生活的样子,哪怕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煮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条,一人端一碗,各自放上佐料,尤其必不可少舀一勺奶奶做的辣椒酱,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看两集电视连续剧。
昨日难重现。
还是抓紧时间,在家里多停留一会会吧。我们执意跑上楼去看一眼。床和衣柜都已经不像样了,房顶有大大小小的浸水痕迹。我把最心爱的大大小小日记本、摘抄本,摞起来,重新找了位置码放。那么多年过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了。
院子里仅有的几户邻居,见我们在家了,都出门来和我们说上几句话。面容已然日益苍老。
“天哪,那是小妹崽呀?”妹妹忽然惊呼。
在我家背后的房子前,婶婶站在门前,远远的望着我们。而她身边,站着一个伶俐的姑娘,是我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你是小妹崽呀?”妹妹扯着嗓子问。充满了震惊。
得到肯定的回应,并且已经在读六年级了。
妹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喃喃地对我说:“以前还在手上抱着呢,那么点点大。”
婶婶的孙女,不觉间已经长那么高了,我也惊讶,这一晃是过去了多少年呀!而妹妹还像几年前一样喊人家“小妹崽”,我觉得有些难为情。
——
我们很快就走了,再回看一眼吧。
婶婶和小妹崽还在家门前,远远的望着我们。
她根本记不得我们的吧,或许也会问:奶奶,那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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