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窗边,看着迷失在乌云中的太阳,心中有无限的惆怅。父母工作上临时有事,我被托付给北方的阿姨照顾。
去程的路是沉重的,因为我即将见到自己最讨厌的人——我的表妹,并与之度过一整个暑假。
表妹长得其实不赖,至少三年前是这样。小脸儿粉嘟嘟的,像个洋娃娃。头发黝黑,映衬得肤色雪白,再加上奶声奶气的腔调,无疑成为小一辈中最可爱的小孩。
然而,她实在薄情得很。
那是在外婆的葬礼上,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对那位世界上最慈祥的老人的哀思中时,只有她,那个外婆最宠爱的人,顶着一个艳丽无比的头花,坐在外婆的照片前,发愣。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朵头花的样子,在烛影中闪着冷冷的光,就像它的主人冰冷的内心。而如今,我却要再次见到这位表妹,与她相处一个月,也许还要照顾她,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到阿姨家时,姨父正要送表妹上培训班。我们匆匆见面,我敷衍地笑,假装热情,内心满是嫌弃。表妹长高不少,人变得文静许多。她的头上竟还别着那朵头花,颜色黯淡却依旧刺目。
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姑娘,对自己的头花倒专情得很。我不禁冷笑。
简单收拾一番,我便蒙头大睡,早起赶飞机,这会儿早已累得睁不开眼。谁知,到我睡醒时,眼前却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
“说!为什么!”阿姨的声音简直可以点燃。我踅进客厅,只见表妹抽泣着站在沙发前,头发凌乱,衣服上沾满了墙上的白灰,白白的脸上有几道红红的指印——显然,她刚和人扭打过。尽管阿姨声色俱厉,但看似柔弱的表妹竟然不为所动,眼神死死盯着茶几,眼神里满是倔强。我循着她的眼神望去,茶几上放着那个她带了三年的头花,裂成两半,灰扑扑的,显然经受过一番蹂躏。
“我送你去是跟人打架的吗?!谁把你教得这样野蛮!”阿姨似乎是被她不认错的眼神激怒了,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震得我耳朵生疼。
也不知怎的,我竟有点期待接下来的事。
果不其然,阿姨挥起了手掌,接着,便是一阵悲楚的哭号。我终于吐出一口憋了三年的气。
“头花!她们弄坏了我的头花!外婆送我的头花……”
空气仿佛静止下来,我听到挂钟的指针移动的声音,听到阿姨胸腔中发出的奇怪呼吸声,也听到我头脑中的轰鸣声,巨大的轰鸣声,仿佛要冲破我的颅腔,把装在里面的一切记忆,关于葬礼那天所有,我的悲痛,愤怒,厌恶,傲慢,统统震得粉碎。
那得是多么深刻的一份爱,那么深的铭记与不舍,我竟到了今天,才知道。
我轻轻走过去,抱了抱她。
夕阳的余晖照进客厅,把百叶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照在茶几上。那头花,泛着奇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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