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田幺妹醒了过来。她腿上的伤口流下的血也早已凝固。
只不过因为是向前摔倒,她的嘴唇被门牙硌了一下,肿了老高,嘴里也有一股血腥味。她只记得晕倒之前,仿佛有一双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她的头还昏昏沉沉的,只能勉强支撑着让自己从溜地上坐起来,只见大门正虚掩着,云龙早已不知了去向。
“这个该死的短命鬼!跑吧,跑了让狼吃了你!让小鬼嚼了你!”幺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除非别让我看到你,看到非打死你不可!”
她不相信云龙能跑到多远的地方,她才不会去找这个小死孩呢!死了拉倒!死了她还清净了呢!
幺妹找了一块红布,拉起裤管露出结着黑色血疤的伤口覆盖了上去,再拿一根扁扁的带子仔细包扎了伤口就上床睡觉了。
朱老三是云龙离家的第三天回到家的。
一进家门,他就扯着嗓门喊着儿子的名字。秋天来了,他给儿子买了一件新夹克,城里的孩子都兴穿这个,他买了过来要让儿子显摆显摆。
可是他转遍了整个家也没找到儿子的踪迹,今天是星期天,儿子也不上学啊?
“别找了,你那宝贝儿子,他死了!”幺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什么?你说什么?”朱老三手里的夹克掉在了地上,他急忙搬住妻子的肩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希望能够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
“死了!掉山上那口枯井里摔死了!”幺妹像是在说一个和她完全无关的人,听不出一丝的悲伤。
朱老三的耳朵里像有一台马达不停地轰鸣着,他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晃了几晃才勉强站稳身形,他一把推开幺妹的身体,掉头朝村外的那口枯井跑去。
枯井旁已经围了不少村民,大家正围着井沿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里面的小孩是谁家的?”
“衣服都在井边上,看衣服像是云龙的。”
“看不清楚这娃是不是云龙啊。”
朱老三扒拉开人群,一眼就看到儿子的衣服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井边。
他趴在井口边朝着井底望去:这是一口废了的枯井,井口约有一米多宽,深六七米,井壁向内生长着一些杂草,井底铺着一些枯枝,一个全身赤裸的小孩倒栽在井里,头和身体扭成了直角,一只腿竖在井壁上,另一只腿蜷曲着。井太深了,他看不真切这是不是云龙,只看出瘦瘦的身形,约莫着八九岁的样子,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
朱老三把身子使劲朝着井里探去,两只手胡乱地朝着井里抓着,“云龙!云龙!你答应爸爸一声,你答应一声啊!”
如果不是看热闹的村民死死拉住他的身体,只怕这会朱老三早就跳进这口枯井里了。
“儿啊!我的儿啊!”朱老三哭得涕泪横流,一个村的邻居们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可怜的娃,才不到10岁啊,咋这么说没就没了呢?”
朱老三踉踉跄跄跑回了家,他要拿一条长一点的麻绳下到井里把儿子抱出来,他要再抱抱自己的儿子。
“你要干嘛?”
田幺妹突然拦住了朱老三的去路。
朱老三一脸悲恸,他木然地推开田幺妹的胳膊,嘴里喃喃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不许你去!”
田幺妹指着朱老三的鼻子,破口大骂起来,“这个小死孩,死了拉倒!他就是个畜类!偷钱偷东西不说,还拿刀要杀我!是老天爷看不下去,收的他!你要是敢给他收尸,我立马死你眼前!”
朱老三的心被人摘走了,他放下手中的麻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朱老三到底也没给儿子收尸。他只能默默地收拾儿子遗物。他抱着儿子的衣服哭了一阵又一阵,眼泪总也流不完似的,汩汩的流淌着。突然他发现了一本蓝皮的日记本,那是他八岁时考了班级第一名时老师奖励给他的。
朱老三颤抖着打开了儿子的日记,第一页上工工整整写着1985年2月8日,星期五,天气:晴
今天我又挨打了,妈妈又误(诬)赖我偷钱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信,还说我是小zei羔子,我偷了钱总得花吧?只要去问问代销铺的魏大爷,不就知道了吗?我从来就没有买过一毛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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