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胆小,总是牵着大人的衣襟寸步不离。我怕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到哪里,我都要跟。为此没少受别人的白眼:这个老幺没出息!
记忆中有一段碎片,画面是那样的清晰,那是因为震撼,所以才记忆犹新不能忘。那年我只有三岁,因为父母工作忙,我被寄养在亲戚家一段时间,也让我体验了一生当中唯一仅有的一次骑驴经历。
乡间的早晨,乡民都要下山到河沟里去取水。那天清早,大人借用邻居家的牲口驼水,让我一人在家等候,自然是不情愿。一番哭闹后,他们妥协带上了我。
人小腿短走路慢,一路的嫌弃自不必说。返回的时候全是上坡,为了赶时间,他们让我骑上驴背。骑驴,在现在看来是一件很悠哉的事情,可那时的感觉就是恐怖。黑驴在幼小的我眼里,那就是庞然大物,爬上去还是蛮高的。我死活不愿骑驴,宁愿自己走路。可不知道是谁,不管不顾,就把我抱上了驴背。
瞬间,所有的人就都在我的脚下,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不踏实感。容不得我反抗,随着“驾”的一声吆喝,大黑驴迈开四蹄上了路。眼前的两只大木桶挂在驴背两侧,里面的水随着黑驴的行走不停晃荡,愈发得让我眼晕恐惧。双脚悬空无没着没落,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不稳当,仿佛随时都会摇摇欲坠。这种不稳当的感觉,在黑驴爬上陡坡时尤为强烈。黑驴在主人的吆喝声中四蹄生风,开始发力。陡峭的石板路使得驴身和两只大木桶更加的倾斜,水面荡漾,水花四溅。紧张的小心脏好像随时要随着那飞溅的水珠掉落于地,我唯有仅仅抓住连接木桶的横档,闭上眼睛,只希望尽快到家。
耳边是挑水人轻松的闲聊,夹杂着木桶里水的“咣当”,还伴有山风的呼啸。路本不远,可我感觉那天变得如此漫长。他们可能羡慕我,让你骑驴不用走路,不要太爽;我却羡慕他们能行走在地面,稳稳当当。
稍大一些的时候,我回到家乡,每天跟着哥哥们疯跑。离家门外不远处,就是生产队的饲养处的屋顶,窑洞的边墙为了加固,地基加宽,从下到上逐渐收缩,每一层砖就留下半个脚掌宽的边棱,形似阶梯,却极为陡峭。村里稍大的孩子们经常从那里爬上房顶走捷径,哥哥们也不例外。而每次他们都吩咐我绕远走大路,他们横踩砖棱,小心翼翼地爬上房顶。在好奇与刺激的心理作用下,我感觉我也可以。于是在无人监督的时候,有样学样,战战兢兢爬上屋顶。回头望向脚下的路面,有说不出的欣喜与自豪,原来我也可以。
有了这样的体验,我的胆子越来越大,跟着大不点跳垄越涧,爬树掏鸟蛋,调皮得让大人心惊肉跳。
有一次是怀里抱着一本新发的课本,嘴里哼着歌倒着走路,被转弯处路边的石头绊倒,倒栽葱翻下路一侧的沟里,幸亏及时抓到了半山腰里的一株蒿草,身体才被顺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另一次也是跟着大不点们疯跑,人家能控制住身形,我却不知深浅,失足踏空差点掉落悬崖,同样是死死抓住了悬崖边上的一株草才幸免于难。
看来我命中与小草有着不解之缘,有草护佑,平生只能是草民了。草民也没什么不好,贱活!只要能平平安安,自得其乐,如此甚好!
有了两次的莽撞经历,终于醒悟,光靠胆大是不行的,还得心细。否则,不会每次都能幸运脱险。
战胜了恐高,就是战胜黑暗。怕黑大概是人的共性,我也不例外。小时候怕进黑屋子,怕钻地窖、地窨子,怕黑灯瞎火独居一室。偶尔不得已一人过夜时,往往是开着灯,再把头蒙进被子里。听到远远近近的狗吠更是心如鹿撞,即使热出一身汗也毫不在意,往往是伴随着汗水进入梦乡。次日睁开眼,天光大亮,不觉自嘲好笑,一个人过夜,也不过如此嘛。
参加工作后,有一次领导安排我值个夜班。那是一个占地五十亩的焦化厂,厂区一隅是一座跳汰式洗煤机,机身下有间房,平时洗煤师就把这里当宿舍,兼夜间值班。那天师傅请假回家,领导问我敢不敢住一宿值个夜班。偌大个厂子里,洗煤区荒无人烟,我想都没想,欣然接受。那会年轻,睡眠很好,很快就沉沉睡去。睡至半夜,忽听得有人在大力推搡门,声音很大,是那种“呼嗒呼嗒”的声音。惊醒的我一骨碌爬起身,大声喝问:“谁?”漆黑中无人应答,门依旧被推搡得“呼嗒呼嗒……”仔细一听,窗户上的一处塑料布也是同样的节奏,“呼嗒呼嗒”,心中释然,哦,原来是起风了。开灯,以重物把门顶死,倒头继续睡觉,那会心真大。
在战胜一次次的自我时,我们渐渐成熟,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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