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到了08年的四月底,残联响应市上 “扶助弱势群体,帮助残疾人就业”的号召 ,我被安排进了距家五、六公里远的夜光杯厂上班,到那儿工作,领导都很照顾我,还允许我每个礼拜五帮母亲卖报纸。只是自己很长时间没有与人打过交道、又抑或是因为以前的种种经历另自己对人对事太过敏感,人际关系搞的是一团糟。
那几个残疾工友家庭条件都比较困难,对侍社会上的有钱人是恨之入骨,自然对身边一些条件优于他们的残疾人“区别对侍”。
前面提到过母亲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 之人,总想着让我在别人面前让人高看一眼 :时不时会给我带一些“熟肉”、“鸡爪子”,趁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让我独自享用 。这对于那些平常很少吃肉的残疾工友来说 :我就成了他们内心当中“恨之入骨”的有钱人,更让他们生气的是:我还竟然在他们面前展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我就这样成了他们的众矢之的:平常鲜有人与我说话、动不动张口闭口“有钱人怎么怎么样。”、见我无动于衷,整天价“指桑骂槐”,再到后来居然在操作间与我公然对骂 。
由于我手底下干活比较慢,冬天的早上,我总是第一个赶到厂里打开机器闷头干活。将工友前日下班前烧于煤炉上的热水匀出半桶方便干活,又将那桶水加满,心想着等别的工友来了,又可以用上热水。
岂料随后赶到的一个工友将那桶热水用掉一半,并未再续满。待另外几个工友来上班的时候,见到桶里只剩半桶水,又见我在一旁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登时满屋子叫骂起来,还引来了正在一旁指导工作的车间主任。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虽然我能听得出来他们口中的不满实则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所致。老实的我当时真想上前与他们理论一番,转念一想:自己言语表达有障碍――自己说不清楚还气得半死;母亲为了我能找到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时不时还要给领导说好话,请求指导我工作的师傅对我多加关照;父亲过早地离开了我;所以我选择了以沉默应对他们的挑衅。
虽然糟糕的人际关系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但是每日上下班途中,是那一首首动听的歌曲陪我走过了那一段难忘的日子、也是它们为我排解掉了大部分的因为人际关系失衡而产生的压力。(母亲知道在我出事前,我就十分喜欢音乐,并且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就省吃俭用给我买了一部手机专门用来听歌。)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每当我听到那首韩红演唱的《天亮了》,脑海里就浮现出父亲生前那魁梧的身影、笑容可鞠的面容;父亲将要离世前半倚在炕上的 “面色腊黄、瘦骨嶙峋”的情景。
心中不免万分悲痛,口中不停地念叨:“爸 ,儿子能挣钱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儿子没给您脸上抹黑,您在九泉之下可以暝目了 ;爸,若百年之后,我们一家三口在另外一个世界见面时,您一定会夸奖我的。
当我因为脑外伤后遗症于半夜多次犯病(颠痫病)导致胳膊脱臼时,母亲又要一个女人家大半夜陪我去医院复位患肢,随后又要天天骑电动车接送我上下班。
正是因为如此,我还是咬牙坚持干到了年底 ,到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别人的恶意、工作的繁复。我只能接着卖起了报纸(母亲在我打工期间一直坚持没有放弃这份收入微薄的工作。)
第二回: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就在我接连卖了个把月报纸,先前和我一同去省城参加技能培训的残疾人朋友朱西杰碰到了我。待人热情似火、但说话有点冗赘的他,不幸先天罹患小儿麻痹,倦缩着一只无力的手臂、拖拉着一条站都站不稳的残腿。
“朱小兵,干嘛呢?”
“卖报纸”。我满脸笑容地应答着。
“你现在干啥着呢?”我问道。
“我现在上班着呢,我老爹的朋友给介绍的。”他应道。言语中透露着几分自豪。
也许是念在我们当初在省城学习时,我对他格外照顾,他竟然夸口道:“想不想跟我一起干?我们那儿正在招残疾人呢,残疾人到了那儿,什么重活都不用干,每天打扫打扫卫生就行,就在工业园区加油站对面。”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母亲听罢不禁心中暗喜:这么个站都站不稳,又干不了重活的残疾人都有人要,我们家兵兵比他强到哪去了,也应该能去他那干活吧。
连忙召唤过朱西杰的母亲,可那朱西杰的母亲见过我之后,生怕我会抢了她儿子的饭碗,推说朱西杰的工作是残联主任介绍的,让我们去找当地残联。
回家后母亲强忍住心中的不快,对我说: “都是当娘的,都带着个残疾娃娃,朱西杰他妈也太有点小人之心了吧,别急,妈明天领你自个找去,找上了你可要好好干呢。”
也许是天佑母爱:第二天,母亲带着我很顺利地找到了那家企业,在同现场负责人沟通后才了解到:情况真的像朱西杰所说的那样 ,虽然是市属企业,朱西杰是通过老板的熟人介绍才进来的。厂子现在正在招残疾人,又说随后给老板去个电话,让母亲自个去找老板商谈……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随后母亲带着我亲自来到那个老板家:眼前的老板软绵绵地窝在一把轮椅里,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给人一种温文儒雅的感觉,柔声细气的话语透出一丝对自身处境的无奈 :我是个残疾人,哪也不能去,啥也不能干 ,所以我才办了这么个厂子,平时都靠着我的女儿替我在外奔波,而我只是用电话“指点江山”而已。
接着又动情地说:“我也是残疾人,深知残疾人和别的正常人不一样,招你们这些残疾人,本来就不指望你们为厂里创造效益,你们只要每天打扫打扫卫生、拖拖地就行了,只要能安全地在那儿呆着就行。”说完,嘴角浮现出一丝另人不易觉察的笑容。
“老板,现在可是个人人竟相逐利的时代,要是这样的话,你完全可以招一些正常人为你创造效益,可你为什么要招我们这些残疾人呢?”我操着模糊不清的口齿问道。
听完旁边母亲的翻译,那老板才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你看我也是个残疾人,国家对残疾人自主创办企业有优惠政策,还必须招够一定数量的残疾人就可享受税收上的减免 。况且减免的税收够给你们开工资的了。”
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事冲昏了头脑的母亲和我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那个老板。为此母亲为了感激那个老板,还不遗余力地帮他跑这跑那,专心给那老板当了几天保姆。
刚开始到那儿工作,老板对我很照顾,还准许我每个礼拜五利用工作时间卖半天报纸,我也对身边一同工作的工友有了大致了解: 赵学忆:据传是老板的心腹,从建厂开始就在此干活,深得老板赏识。为人阴险狡诈。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吴师傅:有着西北人特有的豪爽与硬气,同时西北人特有的自私、忿世有时也略见一二
朱公平:残疾人,我幼时玩伴朱金平的兄长,多年不曾相识,没想到他兄弟二人同陷残疾的命运 ,只是为人满含对自身命运的哀怨和对“有钱人”咬牙切齿的恨。
李虎:待人随和,是那里面少有的老实人。
小胖子:残疾人,一副很结实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斤斤计较的心。
朱西杰:残疾人,看着有点与正常人不同,但似乎遗传了河南人的狡猾与心机。哼哼,人人都笑他傻笑他痴,其实他才是最精明之人。
刚去的半个月确如那老板所说,实在是舒服 ,真的如同是在坐着拿钱。只不过厂里偶尔会安排一些进原料、装车的活。虽然这里的生产活动基本上不用人工去干,但有时收拾一下料场、往车上装点料还得要我们这些残疾人去干。(虽然我也有怨言,但一想到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厂里闲着,干点活也是一种心情上的放松,随遇而安的老实性格让我默不作声的听从着“班长”的安排。)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我刚去的时候,见厂里没安排我们干重体力活(想来也是老板的手段――先给你点甜头,等你呆稳定了,与厂里签定了劳动合同再慢慢折腾你),我主动把办公区域的卫生清扫包揽下来、还每天为伙房提水(厂里每天为工人提供午餐。)倒垃圾。
闲时我会跑到厂房里去“看”别的工人干活,没想到这一“看”看出了毛病:那个小胖子是一个视力残疾人,他们在那儿热火朝天的干活,而我却象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那儿张望。这事放到谁身上都不舒服。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胖子再看见我,脸色就不好看了。对于小胖子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我的双眼,于是一点小小的矛盾越积越深……
我不禁回想起当初母亲带着我去见那位老板时,也曾直言相告:“老板,我是重活、累活肯定干不了。您看……”
“没事,没事。你只要干点力所能及的事 ,没事呆着就行。”那老板不假思索地说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正因为如此,到这上班,我一刻也没让自己闲着,总想着干点小活。一来为了避嫌,二来觉得白拿别人的工资有点“问心有愧”。
不几日后的一天中午,吃完了中午饭,大家都各自回休息室休息去了。那小胖子也踱进房间:“咱们这才叫干活呢,哪像有些人 ,不想干吧倒说自己干不动!”
岂料这一席话被正躺在里屋将要睡着的我听到了,虽然小胖子没有指名道姓,但凭直觉 :他这话含沙射影地指向了我。
闻听此言,我一骨碌坐了起来,奔到他面前 :“你说谁呢?你能干自己干去,说别人干吗?”自知理亏的他悻悻地走出了门。
我这风雨半生(十八)没过几天,和那老板合伙做生意的小股东带着他的老伴来到了厂里,平静的生活又让打乱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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