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老汉真的不再干活了,一日三餐都是桂梅照顾。可老汉
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了,肚子胀得难受。桂梅又跑来对我说,她爹的病
很严重了,肚子胀成了鼓,走起路来,里面哐当哐当响,她一边说一
边哭,满脸都是泪水,好像她爹马上就要死了。我说,桂梅,你爹还
没死,别那么伤心。她忍住眼泪回去了,下午她服侍她爹吃了晚饭,
又跑来陪我耍。她说,书,我爹这辈子命苦,我也命苦,我穷怕了,
害怕又穷一次。她说只要想起六一二年吃草根树皮,全身就起鸡皮疙
瘩。
六一年,她爹去马槽坝挖蕨根,留她一人在家,饿了一天,她眼
前到处是飞扬的黑圈圈,便到处找吃的,终于在碗柜里找到一团糠粑
粑。她饿疯了,就着清水吞了那团糠粑粑,肚子不饿了。晚上,爹没
回来,她想偷点什么东西吃。她走出屋子,站在萝卜地边上,看见萝
卜地里到处有闪烁的光亮和悉索的声音,她害怕了,怕被人抓住,更
怕吊着打。她只好转身回到四面漏风的屋子里,躺在破席子上数星星。
老汉是第二天下午回来的,高架(背东西的器具)上绑了一大捆
乌黑的蕨根。看见老汉回来,她像看到了救星,喊了一声爹就嚎啕大
哭起来。爹放下高架摸着她的头说,莫哭了,莫哭了,我们来做蕨粑
吃。爹都没休息,扛着蕨根去井边清洗。一根根乌黑的蕨根在清水里
翻滚,蹦跳,散发出醉人的香味。爹洗啊洗,终于把蕨根洗干净了。
他立马又用碓把蕨根舂烂了,用滤帕过滤。清水冲在舂烂的蕨根上,
哗啦哗啦的,格外好听。
看着褐色的水滤到大木盆里,口水一串串流出来,把她胸襟都湿
透了。大木盆里安静地躺着蕨根水,倒映着深邃的黑暗。她感觉肚子
里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后来便频繁跳动起来,跳得她
满脸是汗。突然肚子里仿佛有块大石头在往下坠着,她有了很强烈的
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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