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仃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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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那天下着小雨，栀子花被昨夜的雨打湿，洁白的花瓣混在泥土里。
荒野的岗上，一座孤零零的墓碑犹自树立着。周围长满了杂草。
我清理了一下杂草，小心地的在坟前上了一炷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今天是你的第十个忌日。

还记得在城郊庙会，那天正值清明，黎安寺香火鼎盛。
天气很好，天空很蓝，像一块清澈的玉。
你站在寺里的池塘边，也不知道在等谁，白色的锦衣，像是天女下凡。我正想着如何能和你说上话，寺的外面忽然乱了起来，人群开始拥挤。
不好，一定是敌军又来了。
这些年，安西城一直不太平，南北两边一直打仗，我心下想着要走，却见你不知被谁推到在地。
“你还好吗？”我拼命挤到你身边问。
你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映着我的样子，然后把手放到我的掌心。你的手小小的，手指细细的，刚好被我握住。
我们在人群中拼命的逃啊逃，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到城里去，乱世的人，总是家不成家。
还是你眼睛亮，我们终于找到一个破庙。
在那个漏着风雨的夜晚，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风缠绵着，雨缓缓地，你靠在我的肩上，我们听着雨、听着栀子花落，这就这样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你说你担心和哥哥失散，担心母亲，担心这样的仗什么时候才结束。
我说我要入伍，做军师，把敌人赶出国土，让你不再害怕。当然，最后一句我没有说。

敌军退走了，我母亲托人说了亲。
虽然我被你哥哥考验的很惨，但是所幸他最疼你这个妹妹。
你喜欢吹笛，这是我们成亲后，我才知道的。在吹笛的时候，我会哼着歌谣配合你，虽然我唱的一点儿也没你好听。
我们的家在城北的灞上，院子周围的一圈竹栏是我们一起做的。我们一起布置了整个家，你在门口种了一棵柳树，说是希望我们会长长久久。我笑着允了你，但是心下却
想，不用希望，因为我会把它变成现实。

我参军走的那天，你什么挽留的话也没有说，你折了一支柳，放在我的包袱里，然后说，这支柳，不是为了留住你，而是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做到了，可是你呢？
竹栏还在，雕花的窗还在，柳树也还在，可是你呢？
你去哪儿了。

我从临城移回了你的白骨。
他们说，你死于敌人的枪下，为了保护一袋口粮，尽管最后没有成功。
你随身携带的包袱里，有一枚小小的木簪。那时成亲前我送给你的。

我站在你的坟前，很久很久，一会儿听见你在哭，指责我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一会儿看见冲着我笑，笑骂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我唱了很久很久的伶仃谣，吹了很久很久的笛声。可是不见你回应。
栀子花又开了，你看到了吗？
我在屋里剪着烛光，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推开窗，点上沉香，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从前是你等我，现在换我来等你。

杳杳飞花 散落天涯
让那些白骨 别忘了回家
清明灞上 牧笛悠扬
催行人断肠 又泪如雨下
浅浅池塘 锦鲤成双
风缠绵着刮 听一夜落花
生死茫茫 雪衣如华
伶仃的白发 梳弄着牵挂
谁在哭啊哭伤了城墙
谁在笑啊触目的苍凉
谁的眼啊嘲笑这浮华
谁安静地不用再说话
流云流走我指间的沙
风吹旧了黑白色遗画
你种的柳新长了枝桠
莺飞草长又是一年春夏
流萤四散 殇歌安详
远行的灵魂 已不再回望
杏花村庄 炊烟初上
哪一程琴声 弥散了天光
谁在哭啊哭暗了天狼
谁在笑啊透骨的丹砂
谁的青衫被暮色埋葬
谁的梦还有蝶翅轻展
暖黄烛光谁剪了一晚
门前石阶泪多了几行
谁推开了那雕花的窗
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
槐火纷乱 寒烟微凉
你在彼方莫失莫忘
桥边的童谣 会不会唱
唱你留下的 那些过往
谁在哭啊哭暗了天狼
谁在笑啊透骨的丹砂
谁的青衫被暮色埋葬
谁的梦还有蝶翅轻展
暖黄烛光谁剪了一晚
门前石阶泪多了几行
谁推开了那雕花的窗
怕你漏看引路的沉香
雨落隔岸 河过忘川
沉默的船家 你渡谁过江
曲水弯弯 陌上谁家
点灯的姑娘 他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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