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婶(五）

又过了几年。一年前也就2021年的突然一天，小儿媳脸色苍白大包小裹领着儿子出现在了家门口。没过几天，满村传遍：小儿媳也患了骨癌，没钱治病，万般无奈，只好回家养着。小儿媳从回来之后就躺在床上无法下地，小老婶要拖着六十多的病身子伺候比她还严重的儿媳。儿媳娘家还隔三岔五来人，娘家出钱的同时要求小老婶也要出钱给儿媳治病，这时的小老婶患病十来年确实也没钱可拿，现在这个家庭，已经由原来的全村第一富裕户变成了全村第一贫困户。没办法就只好听人家没好气地指狗骂鸡。偏这时，前几年就走路不利索的小老叔摔了一跤后，直接瘫在床上，近乎植物人，每天翻身吃饭大小便全都靠小老婶。

二儿子悄悄回到村里也不敢正式露面，他的身上还背着巨额外债。大儿子因在外实在混不下去，回到他已经徒了四壁的家。大儿媳也结束了多年被包养生活，不计前嫌带着女儿回来了，从她回来之时起，老大家里是大仗小仗不断，每天都是鸡飞狗跳。

多方夹击，小老婶却哪个都不敢说，哪个也不敢管。忍气吞声中身心俱疲，终于一个月前的夜里，吐血不止，紧急送到医院草草做个小手术，就被输着氧气拉回家。

也许是小老婶的求生欲太强，也许是小老婶的精明计谋还没有用完。寿衣穿好，寿材摆好，亲戚朋友也都来了，小老婶硬是撑着一口气不闭眼。四五天过去，大儿媳不耐烦了，每天人来客去，人吃饭车加油，这得花多少钱呀。于是召开紧急家庭会议，认为早晚都是那回事，不如把氧气管给拔掉了事。儿子儿媳没意见，小姑娘心疼老妈，央求大家能不能等中午后再拔氧气管？大儿媳马上不同意：“如果午后再拔的话，妈就是自己吃完两顿饭走的，她就把福气全带走了。一点福根都没给咱们留下，要拔就趁早上拔掉，把福气全留下。”儿子儿媳听后一刻不停留直接上手马上拔掉，小老婶没过五分钟就干瞪着眼不情不愿地咽下最后一口气。

一生都在瞪着精明的小眼珠算计别人的人，却在儿女们精准的计算中被拔掉氧气管，不甘心地走了。

二丫的思绪还在飘飞，二姐的话强行把我拉了回来，她仍气狠狠地说：小老婶活着做了太多坏事，如今这样是罪有应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丫强行让自己把这人快忘光了，并且人已走，再这样对待她也不太好。二丫晃了晃脑袋，不去想这些。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是塞塞的，堵堵的，总感觉有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晚上跟大姐视频聊天，她提到小老婶时同二姐如出一辙：小老婶就是年轻坏事做得太多了，欺负老实人太缺德，这是报应。她在心里想，自己受小老婶的算计最多，伤害也最大，却不那么计较。大概是因为姐姐们太心疼她年轻时因被算计而遭受的种种挫折吧，二丫却知道，是小老婶让她逆境中越挫越勇，也是小老婶间接让她明白了人生只有靠自己，勤奋打拼，吃得苦中苦，方能感恩惜福，快乐生活。虽然小老婶的行径令人不齿，却也别样敲响了二丫生命中幸福的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