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的最后了。
他从一早出门到晚上进家门,屁股还没坐牢,他的老婆就开始对他讲话了,在平静的口吻中藏着尖刀。
“你什么时候面试?”
郑乾从床尾拖出一只小板凳坐下,把腰弓成了虾米,他把猫放出来了,猫在他脚边蹭来蹭去,就直接爬在他的脚背上,柔软的毛发温暖着他,他即将面对一场暴风骤雨,这是迟早要来的。
“下周三”郑乾没有抬头,他挠着猫咪的下巴,猫咪咕噜噜的发出享受的声响。
“面试不上,怎么办?”
“再继续找机会呗?”
“那你就在家躺着,当个闲人?谁养你?谁养家?”
“又把我当成工具吧?”郑乾的火气淤积在胸口,它的胃悬浮在真空中,周围都是空唠唠的,他只能低着头,在猫咪头上摩梭,感受一丝丝毛发的柔软。
“你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郑乾心理有一肚子的抱怨,想要倾覆出来,但是都卡在嗓子眼了,他蹦不出来,只能用简单的几个字回应,或者是来应付,孩子惊恐地把头埋在笔记本前,他把足球游戏的音乐调到最小了。
“我可以先去小公司呆一会......”郑乾接着补充说,他不想大吵大闹,鸡同鸭讲,两个人没有一处对得上,只能越来越远,各自走自己的。
“钱呢?几千块钱?”
“万把块钱吧?”
“到底多少?你不是说找到2w的工作再走吗?”
“我能怎么样?到这种程度了?”
“你问我怎么样,你自己范得错自己不承担,让别人给你担着吗?”
郑乾腾地从板凳上跳起来,猫咪吓得躲到墙角,又慵懒地躺下,眯缝着眼,郑乾不知道要干什么,他只想走,从这里他快要窒息了,他要走,对,他走出来卧室,不知道怎么穿过的走廊,也不知道怎么经过的客厅和餐厅,他钻进了厨房,手里多了一个杯子,咕咚咕咚的喝水,他的眼圈通红了,但是不应有泪,他只是恨和后悔,把水灌进去,灌到胃撑破,灌倒世界毁灭吧,但是杯子没有水了,他从戛然而止的水流中,惊醒过来,明晃晃的刀在月光中闪着寒影。
懦夫,怎么有这种想法?
他又走回到卧室,去拿手机,没有手机,他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了。
“怎么还不能说你了?”
“我受的指责太多了!”郑乾咕噜着,低着头他要逃离这里,那些指责和责骂无声无息,从平静的语言,从冷漠的注视,从背对的身影里,一字一句得蹦出来,插在郑乾的心上,他感到极端的寒冷,血液凝固了,他的世界封闭了,黑曜石,他好像被封禁在了石头里,黑暗无声无息,周围全是凝固的责骂,没用的东西,不能挣钱,你郑乾算什么东西。
天空传来炸响,“真不是东西!”
东西?!我就是个东西,哼!以前的柔情蜜语,在钱面前狗屁不是,给你一个亿你是不是就会嫁给个老头子,你去找你的富翁结婚去吧,我就是你赚钱的工具,这十几年我得到了什么,出了吭哧吭哧地埋头干活,可曾吃到一顿你做的饭,最后只落得一个东西的结论,郑乾的胸口要炸掉了,那声音在黑洞洞的房顶回响,红绿灯交通灯从窗口射进来,渲染着红色绿色的模模糊糊的色彩,好像在开一场聚会,人们都在看着郑乾,他是主角,主角不是个东西。
郑乾扭过身子,把胳膊蒙在头上,他还是那么幼稚得可怜,这个懦夫,只会埋头,只会供着腰,不会说甜言蜜语,不会挺着腰板,做个人他不配!
他在黑夜中沉沉睡去,他想着要开空调,但是空调明明是开了的,还定了时,他努力回想这是不是在梦里,梦都是朦胧的,但是他清晰地记起来面板上他设定的关机时间是1小时,空调在运转一小时后关机,但是为什么没有声音,空调不应该是嗡嗡的么?他的腿边也应该有冷气吹来,把他的汗毛吹起来,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也没有冷飕飕的空气,什么都没有,那这是梦了?
他迷迷糊糊地,床却剧烈的颤抖起来,像呜咽的巨人,他敷在巨人的肩膀上,他哭得如此歇斯底里,却没有声音,但是振动那振动更剧烈了,郑乾在黑夜中坐起来,他用手臂支撑着,手臂和屁股震的发麻,他都被颠倒空中,不断地被推向床边,这是可怕的梦吗?
空调的嗡嗡声响得真切,冷风吹得他汗毛直立,这不是梦啊,红绿灯的聚会还在,这是地震了!
郑乾从小区微信群里获得确认,是地震了,人们都跑到院子里去了,郑乾竟然没有任何震动。
地震是吗?哦
他又倒头睡了,那场地震未消,后面还有两场振动,但是郑乾睡得很熟。
早上,群里已经炸了锅,有几百条未读消息都是在讨论地震,有图片和视频,触怒精心地显露着恐慌的人群和倒塌的断壁残垣。
震中距离郑乾12公里,震级6级,震源深度9.5公里。
震中距离郑乾2米,震级9级,震源深度6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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