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前有一堵墙,上了年头的老墙,斑驳的墙面上攀援着干枯的爬山虎,橙红的新砖经了些年头变得灰黑,脱落的土皮翻翘起来,上面附着爬山虎的茎,像是被硬生生从墙面上扯起,晦暗阴涩的地方,终年不见阳光,座南而朝南,碧绿的苔藓从墙根蔓延上来,青绿青绿的,厚厚的一层,阴暗潮湿。
他面对着这堵墙,仅仅一拳的距离,眼球的转动都仿佛会触及墙上绿色的绒毛,他看着,双手缚在身后,粗麻绳,勒得手腕隐隐生疼,该死,几个小时的缺血,他已经感觉不到手上有任何知觉,也许是青紫青紫的一片。他无法动弹,他的身后也是一堵墙,一堵一模一样的老墙,他靠在墙上,他能感觉到毛衣被苔藓上的水分浸湿,水分凝结成水珠,顺着毛衣的纤维,一滴一滴地滑落。最后连裤子也隐隐约约地潮湿起来。他的肩胛骨抵在墙上,碾进湿润的墙面,湿滑得令人恶心的触觉。而与此相比,他更不愿触及眼前的这堵墙面。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喝水和进食了,他的嘴唇因干燥而开裂,皮屑从他的嘴唇上翻翘起来,他咧了咧嘴,嘴唇从正中央崩裂开来,腥甜的带着铁锈味的血液。他舔了舔嘴唇,这不是个好兆头,那丝血液的味道在嘴里似有若无的漾着,寻欲未满,胃酸反而翻涌上喉头。他看着眼前的苔藓,湿润的,腐烂的气息在他的鼻尖前飘荡着,夹杂着水汽的味道,他咽了咽喉咙,干燥的喉间扯得生疼,看着眼前一簇簇霉菌团落般的土壤,他开始想象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生存?
他试探着把嘴贴在墙面上吮吸,湿润的,腐烂的水珠窜进他的嘴里,他仍欲求不足,这一点点的水分远远应付不了他的需求,他张开嘴,一口咬向墙面,用力过猛,他的牙齿撞在墙面上,嵌进苔藓附着的土壤里,硬生生地从墙面上扯下一大块土皮来 。他嚼着嘴里的土皮,绿色的汁液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他的嘴里有半截撞断的牙齿,从牙龈的裂缝上泂泂涌出的血液,让他嚼得愈发起劲。他突然觉得,嘴里的仿佛不是一块土皮,眼前的仿佛也不是一堵墙,更像是——尸体,腐肉,或者是下雨后路上碾死的青蛙。
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开始寻找一些能够下嘴的东西,他一块一块地扯下面前墙面上的苔藓,光秃秃的墙面上留下一道道牙齿犁过的痕迹,他大口大口地嚼着嘴里的土皮,黏稠的,湿滑的感觉,还有那令人疯狂的铁锈的味道,他把满嘴咀嚼不尽的杂物咽了下去,喉腔,咽管,再到胃道,那种仿佛要胀裂开来的感觉,让他不住地呻吟。突然,他发现在他的右后方的墙面上,一只肥大的鼻涕虫缓缓地向他爬来,他心中惊喜极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缓缓爬来的肥硕的小东西,看它头上的四只小触手好奇地摆动着,他的眼睛因狂喜而张大开来,眼珠仿佛会突然一下蹦出眼眶。还有十厘米...八厘米...六厘米...他按捺不住胃中翻滚的饥渴感,伸长脖子一口咬向身后的墙面。
“咔嘣”,他能听到颈骨错位的声音,而他欣喜地咀嚼着,咀嚼着,品尝着鼻涕虫被咬碎时那别样的味道,嫩滑的肉,“吱呀”一声从肉中溅出的汁液。他用舌头细细地翻搅着,依依不舍地吞咽下去。
“咕噜~”
喉结滚动的清脆响声,他甜蜜地笑着,舔了舔嘴唇。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他开始计划些什么......
他看见在这两堵墙的中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 而他也在盯着自己,相视甜甜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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