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二）

晚饭后和父母聊到了爷爷奶奶。母亲感慨两位老人一辈子都没享过一天福，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想想从前挨饿的光景，做梦也想不到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呢！现在再听父母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非常能够理解了，也完全能够体谅他们平时生活中的节俭和诸多的不舍得。

奶奶是在92年的春天去世的，享年83岁。那个春天，我正备战着高考预选，第二天要去县城参加考试了，下午回家拿钱，发现家里锁着门，邻居告诉我，”你奶奶老了，在你大伯家办丧事”。 当时的我就急着往孙庄赶，半路上遇见母亲走路从大伯家返回。那一年，母亲也就50出头，还可以正常走路的，多好呀！而现在，母亲早已经不能行走了，只能利用助力器来慢慢地挪个几步。。。。。到了奶奶的棂前，我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 为了奶奶的离开，也为了自己不可预知的高考命运。。。。。大姑还让我最后看了奶奶一眼- 老人家就是在睡梦中走掉的，神态极为安详。所以亲人们也都是欣慰的。

为了重要的高考预选，出殡那天我并不在场 – 虽然是很大的遗憾，但也是现实的无奈吧。奶奶是童养媳，小了爷爷15岁。小时候最喜欢听她老人家讲故事- 讲她自己的真实的恐怖经历，讲聊斋。。。。每次和我发小一起听故事，听的如痴如醉，越害怕还越想听……都不愿意回自己的家。。。。到现在我都很奇怪，她老人家并不识字，怎么能讲出那么多栩栩如生的故事来呢？ 13岁那年（我算了一下，大约是1922年，民国时期）奶奶跟着她父母和一个姐姐外出逃荒，半路上，她的父亲莫名失踪了，猜测肯定是被土匪害了。父亲说，那个时候的中国，又穷又乱，土匪们连个被子都要抢走。。。。。娘儿仨只好继续逃荒，不料走进一家黑店，就是人贩子的家，主人对她们热情招待。。。。天知道背地里却在计划着可怕的阴谋！奶奶一直坚信是上天的旨意，一天中午一个浑身光溜溜的小男孩偷偷跑来给她们报信，要她们赶紧逃命………娘儿仨拼命地跑啊跑啊……最后终于逃到了爷爷所在的这个村子。我现在回忆的，远远比不上当年奶奶的讲述，每次听，每次都是毛骨悚然，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奶奶的性格是泼辣的，刀子嘴豆腐心的那种。我们兄妹仨当中，奶奶最疼的是我大哥。当然大哥也是最疼奶奶了。母亲说过好多次，小时候大哥去河里抓鱼，每次都会挑最大个的给奶奶家送去。大哥在镇上读初中那会，是一个星期回家一次。有一年夏天，奶奶炖了鸡，为了留给大哥周末回家，每天都会重新烧一遍以防止馊掉。奶奶对我的爱，是那种打击式的 – 有一次居然还被她老人家给说哭了，说我怎么考上大学呢？那个时候的我，正值青春期，敏感自卑，本来就不自信。

奶奶80多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 拾麦穗，稻穗，豆子。。。。一直到某一天摔了一跤，不能自理了，才停下一生的劳作。我家和大伯家轮流照顾，每家住一月。最后的那段时光里，老人意识已逐渐变得模糊，不认人了。。。。在睡眠中离开，也算是没有受什么罪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