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电随想

停电了。

我坐在桌前，就着节能灯翻看《世说新语》。黯淡的灯光突然让我想起久已逝去的初中生活。

是夏天的夜晚。

停电是晚自习的标配。

每个人的桌上站着一根蜡烛，不时有头发烧焦的气味伴随着一声惊呼蒸腾在教室上空。

有时有老师来上课，黑板下方窄窄长长的凹槽里插进几支蜡烛，老师的脸在蜡烛摇曳的火焰中呈现出恐怖片的即视感。

更多的时候，晚自习就是正宗的自习。班上的调皮鬼变着花样把夏天最有特色的小动物带进教室。

某天晚自习下课，我们回到寝室，洗漱完毕，照例是卧谈会。跑步健将杨群山说她今天在教室吐了两次。我很惊奇：“怎么，你病了吗？”她比我更惊奇：“你不知道叶航胜在晚自习时生吞活蛇的事吗？”她绘声绘色讲起叶航胜如何从袖笼里拿出从野外抓来的水蛇；如何拿着它吓人；又如何在旁人的起哄声中捏住它细细的尾巴，让它游进喉咙深处；如何拽住它、把它从喉咙里拖出来；然后如何重复吞下、拽出水蛇的动作。她是叶航胜同桌，她说她当场就吐了。她说当时教室里已经闹翻天，连隔壁班都有不少人跑过来围观。她无法相信在第一现场的我竟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在这沸反盈天的时刻，我正在干什么呢？我正在做数学题。不是沉迷于英语，不是徜徉于历史，不是忘情于小说，居然，是数学！是让我屡战屡败、边哭边做的数学，让我封闭了五识，在掀翻天的喧闹中，我独自鏖战！这种专注力，我被自己吓坏了！

因为杨群山的讲述过于逼真，当晚那条蛇游进了我的梦中，它盘踞在我的数学书上，久久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