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史进、李忠三人正说的入港,只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听得,慌忙上来看时,见鲁提辖气愤愤地。酒保抄手道:“官人,要甚东西,分付买来。”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
在这段里有一个问题,鲁达非常焦躁,为什么没有直接喝止隔壁的哭泣?而是把碟儿盏儿都丢到了楼板上,让酒保听见?
作者为什么这样写呢?在前一回是写史进,而这一回借史进引出鲁达。施先生在着力刻画鲁达这一人物。一位英雄好汉若是大嗓门喝止小女子的哭泣,你觉得好看吗?还会是一个英雄吗?
书中说鲁达焦躁,那既然不是因为小女子的哭泣焦躁,那是为什么而焦躁呢?他一定是听出了哭声的悲哀,它感受到了某种不幸。鲁达没有直接把隔壁的女子赶走,也没有假装听不见。
鲁达把酒保引上来问,“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他怒气冲冲的把人叫上来,第一件事不是要酒保把哭泣的女子赶走,而是在问什么人在哭?他想了解的是这个女子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了什么不幸?
那他如何让酒保吐露实情呢?鲁达道:“洒家要甚么!你也须认得洒家!却恁地教甚么人在间壁吱吱的哭,搅俺弟兄们吃酒?洒家须不曾少了你酒钱!”鲁达在指责酒保教人在此啼哭,我们都知道酒保不会这么做,做生意怎么会让客人心里不痛快呢!
鲁达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酒保说出实情,告诉他真相。酒保回话中立刻撇清自己的干系,“官人息怒。小人怎敢教人啼哭,打搅官人吃酒!这个哭的是绰酒座儿唱的父女两人,不知官人们在此吃酒,一时间自苦了啼哭。”
是父女二人“自苦了啼哭”,与他酒保无关。这一段对话,就能看出鲁达和酒保都熟稔人情世故的人,仿佛两个神仙打架,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鲁达和酒保厉害,真正厉害的是作者施先生。人家说,作家分三种,也就是三种境界。
第一种,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的作家,这是蹩脚的作家。第二种,按照人物自身的性格命运来写,这是杰出的作家。第三种,被自己笔下的人拖着不得不这么写,这是伟大的作家。
施先生是伟大的作家,在他的心中水浒108人,有其各自的面貌、各自的性格、各自的事迹、各自的命运、各自的言行、各自的因果,施耐庵一点都不能改变,不能造假,只是如实的把这些人物的人生事迹真实的记录下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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