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琦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我们两家之间,仅隔着一条巷子。
小时候,我经常背着书包去安琦家做作业,一起玩那种mini玩具车,一起去街上的歌厅夜逛,一起凑十块钱去吃烙锅,一起抱着大轮胎去河里游泳,一起去采野花,一起过家家……
关于安琦,我竟有这么多的回忆,她是我好久都不曾想起的人。
我以为,我们两家会一直好下去,做一辈子的好邻居。但现实比戏剧要荒诞得多,当某些事发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故事的曲折,最终却又会归于平淡,也许平淡,才是生活本来的样子。
当我哥把安琦带到家里时,我依然难以置信,她成了我哥的女朋友。当好友成了我“未来的嫂子”,这种角色的逆袭令我措手不及,看着她瘦瘦略高的背影,洗碗,做饭,甚至见面我们都没说一句话。我心里很乱,原本就像姐妹的我们,此时的我却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她。小姑子?继续扮演好友?也许我更在意的,是我的毫不知情。这个消息着实来得有些震惊。
安琦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已是三个月后。他们一直没有归家的女儿竟然就住在这个好邻居家,真是好邻居啊!不仅如此,还和不怎么看好的我哥成了一对,嚯!她的母亲差点没被气晕,被她女儿,被我们一家。对,也包括我,理由是向她隐瞒了真相。
安琦的父母极力反对她和我哥在一起。
那是一个傍晚,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安琦的父母气冲冲地来我家要人,她母亲气急败坏的神情很阴沉,脸拉得极长。那时我哥已经外出务工,安琦也跟着去了。
问我无果,只好作罢。安琦的父亲却不肯走,说不交出女儿就待在我家。安琦的母亲说了她男人一通,“你还赖着不走不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要怪只怪自己姑娘不争气……”
安琦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她的脾气很犟。其实安琦是一个长得还挺清秀的女生,略加打扮就更加富有魅力。她的母亲期望落空了,对于我哥,无论如何也看不上眼。而安琦,也学会了离家出走。
在外面的好景不长,安琦和我哥还是分手了,不是因为她家人的阻拦,是安琦自己离开的。我哥沉痛了很久,把手都弄骨折了,吊了几个月。
你以为故事到这应该就告一段落了,但并没有——
他们家遭受了灭顶之灾。安琦的父亲在一次酒后骑摩托撞到了电线杆上,几天几夜的抢救,活了,但几乎成了“植物人”。命运总是打你个措手不及,但生活还要继续。老公没有劳动力了,他们还有一个即将步入初中的儿子。这个家的重担落在了女人肩上,她开始去打小工,给工地担水泥,磨砂浆,打楼平,干她从未干过的粗活累活。
强烈的日头炙烤着大地,她挑着一担砂浆,步子在打楼平的木梯上小心翼翼地移动。木梯也随着她的脚步悠悠晃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她带着帽子,纱巾围住脖子,汗水将前额的头发湿成一绺一绺。仿佛她担的不是砂浆,而是一座山。她必须全神贯注,稍有不慎她就会从三米高空的没有扶手的木梯上摔下去。
她的皮肤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滑白皙,而是被晒得黝黑,几个月的光景,人也憔悴了许多。自从他家出了事,整天关门闭户,以前本就孤僻,如今更是不愿与外界往来。沉默寡言,也许是最大的痛。
家里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尘不染,很显然,锅具碗柜上可以摸到一些油垢。她不再有那么多时间精力来把这个家打理得清新,白天要挣钱,晚上完工到家弄点饭吃,洗个漱九点多,她就筋疲力尽了。有时还要忍耐男人越来越大的脾气,以前他是斯文的谦谦君子,是身材魁梧长相英俊的砖工。可是现在呢,一场车祸让这一切都变了,现在的他什么也干不了,他变得喜怒无常,常常摔锅砸盆。
我猜想着,安琦的母亲会不会抛下这个家远走,但她没有。
如今,谁都没有再追究,两家人不再碰见了绕着路走,渐渐互打招呼。后来安琦的母亲还来帮过我家打过一次楼平,我母亲也不介意去她家借点什么用用。我知道,我们再回不到过去那种吃什么都给你盛一碗的关系,但也没有必要回到过去。
低头不见抬头见,儿女情长事,相忘于江湖。如今,我哥孩子都四岁了,安琦也早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很多年我都没有再联系过安琦,也没有再遇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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