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中时的一个晚自习中段,我去宿舍取书。宿舍长李宝芬在宿舍床上哭着,被子湿了一大片!
我推门进去,发现李宝芬在哭,我吃惊地问:“你怎么哭了?”
李宝芬抽抽噎噎地说:“我的头疼。”
我又问:“为什么疼?”
她说:“我脑神经衰弱,昨天请假回家,打了一天的针,也没有好转。”
“你吃药了吗?”我问。
她说:“吃了。”
“吃了什么药?”我问。
“吃头痛粉啊。”她说道。
“脑神经衰弱是什么症状?为什么要吃头痛粉?”我追问道。
李宝芬说:“脑神经衰弱主要就是睡眠不好,脑袋昏沉。我读什么学什么,根本记不住。我读初三的时候就患上了脑神经衰弱,每次头疼的时候我就吃头痛粉,起初吃一包,后来不起作用,我就吃两包,甚至吃三包……”
“会不会你吃的量太大了,弄成药物依赖,损伤了你的大脑?”我打断了李宝芬的话,“ 我记得我们村有个大爹,他家一年四季都少不了头痛粉,而且大爹大妈吃了头痛粉,还要喝酒。说如果不喝酒,不吃头痛粉,全身都疼,没有力气干活。我觉得你还这么小,不要吃那么多药,你可以练习静坐。”
“静坐有效果吗?”李宝芬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书上看见过。”我说。
李宝芬个子高高的,胖胖的,眼睛大大的,衣服穿得很整洁。她说话很风趣。她说话的声音脆脆的。她也很爱笑,还有两个酒涡。她在学校很爱唱英语歌。她会唱很多英语歌。我学会Ten Little Indian Boys就是她教会我的。
那次午休她问我们:“你们会唱《十个印度小男孩》吗?”
我们都说:“不会。”
她说:“我们初中英语老师教过我们唱。”
我们都热情地让她教我们唱。
她就唱起来:“One little ,two little, three little Indians, four little, five little,six little Indians. …Ten little Indian boys…”
我们兴致勃勃地、磕磕巴巴地跟着她学唱:“One little ,two little ,three little Indians …Ten little Indian boys…”
自从那次学唱英语歌,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那时候,经济条件差,每周末返校回来,舍友们都会带各种各样的咸菜来吃,这是一种“小牙祭”。我们一般都带酸菜、辣椒酱、酸辣子、萝卜干、腐乳等,有时也有同学煮一大包洋芋(土豆)带来,一人分吃一个。或者,有同学带炒蚕豆、炒黄豆来,一人分一把。李宝芬带来的东西很特别:腊肉炒豆豉。那是一种用肥瘦各半的腊肉,放辣椒、炸花生米来炒的豆豉。我吃过她带来的豆豉,味道很好,所以印象很深刻。
李宝芬继续说:“我的脑神经衰弱症已经有很久了,我想已经治不好了。我们班上有个男生叫张超,他曾经也患过脑神经脑衰弱症。他的病被一个医生治好了。他说这个周末带我去找帮他治病的医生,但我不知有没有效果。”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真为她感到高兴!我自己虽然没有脑神经衰弱症,但我深知,身体如果很差,对一个备战高考的人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我自己因为营养不良,用脑过度,每天晚自习后我在教室里用功时,我的后背就像有火苗在轻轻地舔着,耳朵也“嗡嗡”作响。
后来,李宝芬给我讲了那个男生张超的故事----
张超家在越州茨营。一个周日早晨,他准备返校,在越州车站,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上来与他搭话。那个男人高高瘦瘦的,满脸胡茬,脸色很差,双眼呆滞无光,衣服也穿得乱糟糟的。
那个男人说:“你好,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你愿意帮我吗?”
张超说:“什么事啊?”
“我想请你帮我写三封遗书。”那个男人说。
张超大为惊讶地说:“遗书?为什么要写遗书?遗书你自己不会写呀?”
那个男的不回答。后来,那个男人又乞求他。他不敢答应,同时又生怕那个男人立刻死在他面前。
他犹豫良久才说:“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死的原因,我才能帮你写。”
那个男人说:“你要答应帮我写,我才告诉你原因。”
张超又坚决地说:“你要告诉我你要死的原因,我才能帮你写。”
可没想到,那个男人毫不退让,他也坚决地说:“你要答应帮我写,我才告诉你原因。”
张超又问:“你自己不会写吗?”
那个男人说:“我的脑子很错乱,无法写,我要崩溃了。”
……
几经折腾,看着那个男人可怜的样子,张超答应帮那个男的写遗书。三封遗书分别要写给那个男人的单位领导、他的父亲和他的一个朋友。那个男人手握张超帮他写好的三封遗书,给张超讲起了他的故事----
我是一名工程师,你看我衣服穿得乱糟糟的,胡子拉茬,感觉不像个工程师,但这是真地,我不是个骗子。我是越州钢铁厂的一名工程师。我的老家在四川。我大学学的是冶金专业……我大学毕业分配到越州钢铁厂工作……我的母亲和我妹妹与我来越州生活。我的父亲在四川老家务农。我妻子与我是一个厂的。我的儿子十一岁了,在读小学。我的妹妹嫁给了一个越州的农民……我的妹婿对我妹妹很不好……我妹妹就提出离婚,结果遭到丧尽天良的妹婿来报复!我妹妹的一只眼睛都被她男人活生生地剜下来了。现在,我的妹妹躺在医院痛苦呻吟……我可怜的妹妹,现由我母亲照顾着!我做为一个哥哥,竟然没有保护好妹妹,我真地不配做个哥哥!我自己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因为用脑过度,患脑神经衰弱两年了!两年来,我四处寻找医院看病。别看这是个小病,我花了很多钱都没有治好……苍天啊,你为什么这样折磨我?我活着真没有意思!我真想早点解脱这种痛苦生活!
那个男人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张超静静地听那个男人诉说着,听着听着,他打断了他的话。
他说:“我插一句话,你碰上我是碰着了!我是一个高中生,我也曾患过脑神经衰弱,幸运的是,曲靖农校的一个医生帮我治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如果你有信心活下去,我帮你。”
那个男人点点头,肯定地说:“我有信心。”
张超说:“那么,先收好你的遗书,我带你去曲靖农校找那个医生。”
张超拉着那个男人,直奔向曲靖的公共汽车。一个小时后,张超带着那个男人找到了曲靖农校帮他看病的医生……
从早上八点,在越州镇坐车,准备返回曲靖学校的张超,一直忙到晚上六点,他看着那个男人高兴地拿着医生给他的药,兴高采烈地返回越州,他才猛然感觉到一阵阵饥饿难忍!原来,遇到了那个叫他写遗书的男人,让他忙了一整天,连午饭都忘记吃了。
张超和那个男人甚至约定,以后在越州车站相遇。
李宝芬讲完这个故事后,舍友徐璐娟、关菊芬等人回宿舍了。大家经过商量,决定送李宝芬去市医院输液……后来,她的病情舒缓,气色日趋正常,心绪逐渐稳定,于是,迎来了一次重要会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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