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
一只蝴蝶,一直在我心底花园翩翩起舞。随着年岁增长,它愈发活跃在我的世界。
鸢尾花在林地山坡,自由开放。白色,紫色,在绿叶的荒丛里,它如一只只蝴蝶,或迎风起舞,或嬉戏叶头。
其实,鸢尾花,我们叫扁竹叶。乡下可谓随地可见。而我今天要说的,却是母亲坟头周围的扁竹叶。扁竹叶花盛开时,那就是一只只美丽的花蝴蝶。
这是家乡林地下,很普通的一种野花。大约故乡的地里,没有此花。母亲会从林地里采些回来,栽在我家院坝前面坡地。母亲说,扁竹叶花开,很美,好看。就可以装点我们简陋的家,让院子被花的海洋包围。
我就笑母亲。我说,母亲,扁竹叶花,好像蝴蝶。你可以采来戴在头上。那肯定更好看了。母亲就笑我。傻孩子,母亲的一头秀发如瀑,要是真的再戴些扁竹叶花儿,可是美美的。
于是,我盼着花开。有蝴蝶飞来,我在坡地里追寻捕捉花蝴蝶。扁竹叶长满坡地,剑型叶片厚厚的,我们躺上去,小手枕头,望着蓝天白云,这时,还真的有只花蝴蝶飞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春天的阳光,很暖和,我不知不觉,竟在扁竹叶的怀抱里,悄然睡去。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化身为蝴蝶。在林地,田间,向着花香,振动翅膀。自由自在地飞翔。我是那只飞舞的花蝴蝶么?如果是,我将栖在母亲的秀发上,打扮母亲的青春。
突然,一只黄鹂声,惊醒我的梦。揉揉睡眼,只见母亲站在我的眼前。孩子,赶紧起来,这是读书的好时节,去屋里念书。母亲轻言细语,拉起我。
忙碌的母亲,为家庭的操劳,哪有时间打扮自己。不过,母亲总是将秀发搭理得非常美丽。我记得母亲是将一头秀发盘起,扎有发簪。显得干练精神,走路风风火火。母亲去田里做农活。不紧不慢。她识得许多乡间的花。有的采回来,还可以做成美味。比如黄色的蒿草花,我们可以做成蒿草馍馍。油菜花、胡豆花、豌豆花,可以做成一道汤菜或是炒菜。母亲总会善于将这些化作一道神奇。在那个年代,这可是智慧了。那时,我随母亲去地里干活。做样子成分多,更多时间是去追逐蝴蝶,蜻蜓等,玩耍去了。
闲暇时的母亲,会做许多针线活。补丁又补丁衣服,她总是为我们洗得干净。有破损处,赶紧缝补,不厌其烦。不让我们走出去,让人说露出我们的肉来。她也会简单剪纸。吩咐我去买些红纸来,她自个琢磨,剪出喜鹊、蜻蜓、蝴蝶、鲤鱼、梅花等形状的窗花纸。让我用浆糊粘贴在窗户上,装点我们的家。
我曾捕捉来一只花蝴蝶,幼蝶。在菜园里,当我好不容易捉住它时,放在手心,另外一只手压住,透过指缝端详。芝麻大黑眼睛,大拇指般花翅膀,振翅欲飞。它也在盯我。也许在想,干嘛要将它捕住?在花间飞舞,不好么?我摊开手心,不想花蝴蝶想逃跑,我一用力合手,竟将它压死。这只花蝴蝶,被我偷偷用来作书签,放进语文课本。
后来,这只花蝴蝶书签,被母亲发现,她责怪了我。她让我别轻易杀生,去伤害小生灵。她说,人在这个世界,生活总会遇得许多不如意。所以才会有许多花儿,蝶儿等,融入我们的生活。母亲是不识字。道理不多。可从此,我记住了母亲的教诲。
许多事情,有时很神奇。比如母亲离开我们时,那只飞进家门的蝴蝶。
母亲离我们而去。那是在暮春时节。人间芳菲时,母亲累了,她去了天国。再也没有病痛折磨。她安祥地躺进了那个‘’家‘’。夜里,我和弟弟在堂屋里为母亲守灵。那时还小,不更时事。做法事的老师念念有词。大约是三更时分,一只硕大的蝴蝶,不知何处飞来,在堂屋里飞来飞去,老盘旋。几分钟后,它竟先落在弟弟头上,歇一会儿,又落在弟弟肩头,不再飞动。翅膀合拢!粘着兄弟的年幼的瘦小肩膀,不再离去。
它就那么一直停留在弟弟肩头。烛光昏黄,时而有风,吹进屋来。而堂屋祖宗牌位那里,母亲的遗像,还是那么温暖地注视着我们。
我心里害怕,这会是母亲否?她的魂魄,回来了?抑或这是那只被我拍死的花蝴蝶?也许是母亲吧?她魂化为蝶,回来看看她操持的这个家,还有她的亲人?她走得很年轻,心有不甘吧?她应该是舍不得她的孩子?
我不敢往下想。弟弟已经哭泣得悲痛欲绝。他木讷跪着,仍在抽泣。那时,我们觉得,母亲走了,家就空了,我们再也得不到母亲的呵护。如今想起,哪怕再得到母亲的一次呵斥,也好啊。
我悄悄问法师,可以赶走停留在弟弟肩膀的蝴蝶么。他说,不必,它自会离去的。果然,半个小时吧,这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大蝴蝶,有我手掌那么大的蝴蝶,自个儿翩翩起舞,在昏黄烛光里,飞舞一阵后,穿破黑夜,飞向我不知的去处。
这只蝴蝶,从此,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它是那么神奇地来,离去,又那么让人遐想。如果它真的是我母亲,魂化而来,多好。我回去,又可以在母亲的坟头周围,那些扁竹叶里,看到它们,浑然一体。
——應緣荼仁,戊戌岁‘’清明‘’前,晨阳里,真实故事,随记。谨以拙记,怀念我天国里的老母亲。配图源于同仁所拍,取于其微信空间,仅作美化。图文无据。有侵权,请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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