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刘乐顺的车被夹在车流中,一点点地往前蹭。
刘乐顺无奈地说:“咱们走晚了,估计半个小时到不了。”
李子俊问:“咱们去哪里?远吗?”
“远倒不远,离你们住的不过十几里的路程。我怕他们找不到,就和他们说我去接他们,等到接你时正好赶上下班点。”刘乐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挠着头。
“今晚你约了哪些同学?”
“在北京的也没几个,我联系到了韩冰、李丰禄、郝洪波、任云飞他们四个,萧晓也在北京,但没她的联系方式。”刘乐顺回答道。
李子俊很想知道他们几个的情况,就追着问:“他们现在在北京都干什么?多少年没联系,也不知他们近况如何了。”
“我来北京多一点,联系过多次,我了解他们。”刘乐顺一边观察路况一边说,“先说韩冰吧,他毕业后考了北京市的公务员,现在是街道的一个副主任。任云飞是跟着他父亲的建筑公司来北京的,主要是承包各种工程。郝洪波是鞍钢在京销售处的一个部门经理。李丰禄一直漂着,现在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至于萧晓一直没见过,据说她老公是北京的,挺有钱,她一结婚就做了全职太太。”
“萧晓结婚了?真没想到,她当年坚信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女权主义的坚定追随者,竟然早早结婚了?”李子俊对萧晓结婚倍感意外。
“时移世易,上学时的理想碰到了现实的生活往往就会改变的,我们其实也一样。”刘乐顺语气淡淡地说。
“唉,居然一个做老师的都没有,咱们师范学院的悲哀啊!哈哈,就我坚持着,哈哈哈……”李子俊也不知是失落还是庆幸,反正心里不是滋味。
二十分钟后路上终于顺畅点了,刘乐顺赶紧加快了车速,突然他对李子俊说:“到了。”李子俊仔细一看,在前面有一条右拐的巷子,四周全是灰色的四合院,几棵老洋槐树伸着歪歪扭扭的身子立着巷口处。顺着巷子往里走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一排红门红窗的沿街平房。里面灯火通明,欢笑声和吵闹声远远地就飘了过来。刘乐顺把车停在旁边划着白线的停车处,然后和李子俊一前一后地向红门红窗处走去。还未走到,就看到一群人向这边迎了过来,仔细一看,前面的是任云飞和韩冰,后面跟着李丰禄和郝洪波。双方一见面就高兴得又搂又抱,互相用拳头捶着对方的胸口。多年未见,大家都变了不少,但是一眼都能互相认得出。大家左搂右抱地回到了包间,刘乐顺今天做东,由于自己开着车不敢喝酒就把位置让给任云飞,自己坐在了副陪位子上,其他位置大家也就不再分的那么清楚,就随便坐了下来。
菜都是刘乐顺早已点好了的特色菜肴,大家坐下不久菜就上齐了。因为都是同学喝酒随意,愿意喝白酒的喝白酒,愿意喝啤酒的喝啤酒,刘乐顺还带来了几瓶进口的红酒,李子俊和韩冰两个就开了一瓶红酒喝。刘乐顺先简单地说了几句,结果激动的都有掉泪了,就摆摆手让坐在主陪位置的任云飞讲。任云飞端起酒杯慷慨激昂地回忆了大学的青葱岁月,感慨人生似梦,时光如梭。然后举杯提议为大家难得的相聚干杯。其他人也感慨万千,把玻璃杯子碰得啪啪直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被酒精刺激的神经极度兴奋,大家开始诉说自己毕业后一路走来的艰辛与曲折,幸福与快乐。
“毕业后大家与哪些同学联系?我反正是蜇在学校里啥也不知道了。”李子俊满脸通红,讪讪地笑着说。
“大部分应该还是回去当老师了吧。对了,你听说了吗?咱们中文系十一班的班长陆丁一去年自杀了,据说跳楼自杀的。”任云飞接过茬来说。
“啊?他不是分配到一所重点高中了吗?为啥要跳楼?”大家都惊愕地停住了交谈。
“我听说是因为强奸学生的事。”任云飞瞪着眼睛说。
“怎么会这样?陆丁一我和他很熟,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韩冰疑惑地说。
任云飞用大拇指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其实根本就没有的事,是那个女学生诬陷他。学校在没有完全弄清楚的情况下打算停他的工作,他又是个要脸面的人,觉得背着这个名声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一时糊涂就在学校跳楼了,真是冤死了。唉!”大家都竖着耳朵听他一句一句地讲着。
原来陆丁一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后被分配到了一所市重点高中工作。他勤奋上进,年年被评为优秀班主任。他又是个帅小伙,被学生们尊为男神教师。班里有一个女生,父母做着很大的生意,只是太忙,平时就她一个人在家,由于大人疏于管教,学习成绩越来越差。女生父母就找到陆丁一希望能抽时间给孩子补补课。陆丁一也是出于责任心就答应了,双方定下每周补两次,家长也抽出两个夜晚一起陪伴。刚开始学生也认真,父母也上心,学生进步很大。家长高兴得不行。之后女生父母就觉得老师挺靠谱,孩子挺上进的,就慢慢不管了,对陆丁一说:“最近生意太忙,你定时到家去辅导就行,我对你的教学质量很放心。”
又补了半年,情况就不对了,女生渐渐对陆丁一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愫。终于有一天女生给陆丁一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喜欢上了他,然后就是控诉自己的父母如何只知挣钱,如何长期忽视她的存在,陆丁一让她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陆丁吓坏了,就赶紧打电话给她的父母,推脱自己最近工作比较忙,不能给孩子补课了。女生家长一开始不答应,但陆丁一态度很坚决。可是女生却一直不舍弃,她疯狂地给他写信,陆丁一断然拒绝并多次批评女生。结果女生就写信说陆丁一若是不同意,她就自杀。陆丁一怕这样早晚会出事,就答应女生和她好好谈一谈。
当时正值夏天,陆丁一到了女生家,一开门,女生竟然穿着睡裙迎了出来。陆丁一就想赶紧离开,却被女生硬是拉进了屋里。陆丁一只好和她苦口婆心地谈,她也不反驳,只是看着陆丁一微笑。后来她说想吃水果,就叫陆丁一切西瓜,陆丁一就答应了。当他低头拿西瓜时,女生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脖子,陆丁一站立不稳竟趴在了女生身上,他手忙脚乱地扒拉了半天才脱离了出来,吓得撒腿就逃出来了女生家。女生却跟着跑出来大喊:“救命啊,抓流氓啊!”整个楼上的人都出来看。
第二天,女生家长就带着人来到了学校,职责陆丁一企图强奸自己的女儿,不由分说将陆丁一打了一顿,而且依然不依不饶,要求学校一定严肃处理陆丁一。学校觉得事情严重,就赶紧报了警。虽然后来通过调查,发现强奸是根本没有的事,但毕竟闹大了,这件事被传来传去,弄得沸沸扬扬,学校只好暂停陆丁一工作。陆丁一挨了打,就严重抑郁了,又加上自己的女朋友在这件事后与他分了手,屋漏偏逢连夜雨,陆丁一万念俱焚,想到自己诚心帮助的学生这样诬陷自己;想到学校对自己的处理;想到自己深爱的女友绝情的离去;想到被人骂作“强奸犯”的羞辱,一天傍晚,他独自一人来到学校,纵身从四楼办公室窗户上一跃而下,结束了他只要二十八岁的年轻生命。
大家听完了任云飞如同狗血剧般的讲述,都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这简直超出我的想象。”
“是真的啊?陆丁一真是这样死了?那就这么算了?那样太不公平了!”
“这可是个法制社会啊,你听谁说的?”
任云飞一脸严肃,突然大声说:“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陆丁一就是这样死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外面喝酒的嘈杂声未能盖过这种沉默的冷酷。
“那,就这么死了?就没个说法吗?”李丰禄愤怒地说。
“反正到现在还没有处理完。”任云飞无奈地说了一声。
李子俊擦擦眼角的泪水,长长嘘了一口气,愤愤地说:“我怎么也没想到,做教师最后竟成了高危行业!真他妈的郁闷。”
“子俊,这里就你一个人当老师,你也得注意这些问题。我觉得你还年轻,你面前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继续当你的老师,但是要做名师,只有名师你才可能跳出教育的怪圈。二是跳出教育这一行,走一条全新的路。三是去私校。虽然现在看私校好像还不多,我告诉你子俊过不了十年,私校就会遍地开花,它将会是那些追求个性化教育的有钱人孩子的选择。”韩冰表情严肃地对李子俊分析道。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李子俊也不知如何应答,只是说:“说的对,我回去好好想想。”
刘乐顺看到大家都一脸凝重,就赶紧站起来想打破这忧愤的气氛。他举起手中的饮料,大声说:“兄弟们,人生有许多不如意,但我们必须咬紧牙关,向着我们的目标努力奋斗,来,我们一起祝愿我们的事业一帆风顺!”又回过头去对李子俊说,“二哥,不用多想,若是想干了,来找我,咱弟兄们一起大展宏图!”
“对,大展宏图!为了我们每个人都能大展宏图干杯-----”大家高高举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终于又恢复了快活的气氛,每个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李子俊也跟着开怀大笑,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在蠕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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