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奶奶住院的那段时间,每天抽空在简书写上一两百字,倾诉一下心情,可能就是我唯一放松的时间。
在手机写上一行字,就必须看一遍奶奶的情况,这是一开始我单独陪护时的习惯,除此之外,上厕所等一离开床边的事,我也是越快越好。
总感觉仿佛有五分钟没看到奶奶,她就会出问题。这不是夸张,我只是被吓到。
自从奶奶出院后,除了写一篇文,我很少回忆那段时间,直到今天看《人世间》第一季第一集。
惨白的病房,吸着氧气,床头摆着心脏监护仪,一侧是血袋,另一侧是针水……这一切都和我奶奶重合起来。而标题上的“救命”二字,恍惚间又听到主治医生的话。
“你家这个老人,年纪太大,八十岁啦,病又重,我们本来不想收呢。但是终归是条命,还是要救呢。她拖呢时间太长啦,如果有哪意外,我们……”
是的,病是拖延出来的。重病,甚至休克的原因,是去年底医院住满,没法收。而除夕前有病床,奶奶不愿意去医院过年,自己忍到站不起来,坐着头勾勾的状态,才在正月十一下午,被我们直接送到市医院。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她呕吐三次。
一入院,医生一检查,我们才知道,她疼痛,吃不下饭,走不了路,是十二指肠溃疡,一直出血。她太能忍受疼痛,让我们都以为是肠胃有炎症……
主治医生让我们签病危通知书,和我们交代病情时,我就像那些影视剧里俗套无比的剧情一样,除了哭泣与语无伦次地哀求医生,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失血过多后,没有弹性的血管,被护士用针戳了一次又一次,从手背换到手腕,又换到肘窝……她最能忍受疼痛,可除了打针,抽血,静脉血,动脉血,手上,脚上……她委屈地说,“太疼了,为什么越打针还越疼。”
输液,输血,检查身体情况后,医生给出了先在胃镜下用新型医用胶修补出血位置的方法。
确实是个小手术,但对于一个贫血,血糖还高的八十岁老人,主治医生也说,小手术也有很大的风险。
但不补的话,缺血的医院还能给她输几袋血?左思又想,我们只能目送她进入手术室。
这时,我其实还抱着很大的期望,觉得只要修补完,很快就没事。我似乎忘记医生说过,可能会堵不上,或者还会使出血口变大。
手术后,奶奶开始喊疼,从喉咙疼到腹部。胃管插到喉咙里,当然疼。医生跟我们强调,胃管千万不能挣脱,不然还要再受罪。右颈深静脉的针要多注意,别压阻到。
可惜,就算我们和奶奶强调无数遍小心胃管与针头,她仍然要再次受罪。胃管不停地出血,鲜红的血,我倒了很多次,最后连眼睛都是血色。
我坐在病床前,看着奶奶像群山连绵起伏,时而陡峭,时而平缓的心电图,心里也七上八下。
很快,医生告知我们,两个献血证的额度早超支,如果没有新的献血证,就再也申请不到血液。
我和爸爸赶紧去移动血车献血。
但是一边输一边出的情况一直存在,医生与我们商量后决定,再做一次胃镜修补。
之前是在手术室做的,这次主治医生安排奶奶去胃镜室。但左拖右拖之后,又推到手术室。
因为风险太大,在手术室的话,至少能及时抢救。
第二次胃镜修补后,我去拿手术档案,医生劝我,“你们家人理性点,趁着还有机会,赶紧选择做切除。”
道理谁都懂,不切会血尽而忘,选择做手术,可能还有生机。但是,谁能对亲人的命理性。
下午才修补,晚上就大量出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到了生死关头,我第一次看到父亲无声地落泪。
深夜一点,父亲紧急做了决定,“做手术。”因为医生说,奶奶夜里做手术,处于急救标准,第二天的话,可能拿不到血。
那时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夜晚。我穿着羽绒服,仍然觉得手术室外很冷。一切都是惨白的,很安静。我甚至嫌分针走得太慢,我一分钟能念无数个,“玉帝保佑奶奶,王母保佑奶奶……”
做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我急得开始求神拜佛。为什么一直不出来?
幸运的是,奶奶被推出来时,还被医生呵斥不要动。不幸的是,她得在重症监护室度过危险期。一群医护人员围着送进去,我连面也未见到。
但当天下午,全副武装进去探护时,我是脑子空白地出来的。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手脚冰冷,叫不醒,戴着呼吸机。
可能是奶奶放心不下我们,五天后,她从鬼门关挣出来了,转入抢救室,就在护士台对面的房间,还未完全度过危险期,方便随时抢救。
接下来就是我至今无法面对的事。医生告诉我们,切除部分组织化验出恶性肿瘤,而且,她的身体不支持化疗。
那一刻,我终于懂得,生命无常。
以前只听村里有老人癌症去世,世事难料,我甚至不由得怨天怨地怨命运,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她一辈子辛苦,年老还要被病痛折磨?
看到《人世间》里,第一个年病人没有抢救过来时,我除了感同身受的难过,也开始释怀,开解自己。生命无常,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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