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风骤,晨初方止。遥看江面,青烟翠雾,一叶扁舟向岸边徐来。船身青黑,烟雾弥漫,乍一看,宛如出自名家的水墨画,浓淡相宜。
墨绿的竹篙,在船夫手中,娴熟的荡漾在江流里。船夫戴着一顶破旧斗笠,身披蓑衣,身形微弯。舟上除船夫外,还有三人。
一人是束发抹额的女子,芙蓉面点桃花腮,明眸春流盼,俏眉杨柳依,神态悠闲,气若幽兰,素体端坐轻抚琴。
另外两人身着乌衣,红丝抹腰,长发凌乱,鼻青脸肿,手脚被麻绳束缚,躺在舟上昏迷不醒。离岸越来越近,船夫把手中竹篙换作橹板,小舟激起点点细浪。
天泛起细雨,纷纷淋淋落在舟上,打湿艄公的蓑衣。琴已毕,偶尔浮出水面的江鱼,已潜入水深处。
天地间一片寂静,却充满杀气,时间仿佛停止。
江上多了些许竹枝,枝上有人,人着乌衣,腰缠青带。乌衣人手持长刀,刀柄如徽墨,刀身似宣纸,一黑一白,散发着浓浓死亡的气息。
竹枝如一尾江鱼,飞快游向小舟。舟停,竹枝也停了。“易佩昔,还我二弟和三弟。”说话的是乌衣人头领,满脸凶相,倒吊的浓眉似乎挂着许多枉死之人的煞气,他是这一带的匪首常狂。
舟上女子缓缓起身,立在舟头道:“我不曾向你借过,何来归还?他们是我被所擒的。”
常狂怒色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大爷不懂怜香惜玉。”
常狂飞身上船,一招“力劈华山”,刀已斩向易佩昔,只见易佩昔,身形一缩,一闪,踢飞一个乌衣人,落在一枝竹上,江面未起一丝波澜。
“一个女子,敢独闯‘三爷岛’,看来还真有点本事,不过在大爷我面前,不过是花拳绣腿。”常狂一脸不屑。
易佩昔笑道:“今日小女就用这花拳绣腿,把你们三狗一网打尽。”她说完,便拔出剑来。
“小姑娘,说好花拳绣腿,你这怎么用剑了,不地道。”易佩昔侧身望去,是一个乌衣人,长得儒雅俊秀。“噗嗤”一声,她竟笑出声来。
常狂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夹在指缝间,弹指一挥,打向儒雅乌衣人的膝盖。那人见势不妙,便扑入水中。
“把他揪上来,大卸八块。”常狂命令其余乌衣人。
“老人家,给我一壶酒,我要看看这窝里斗的精彩表演。”易佩昔对船夫说。
“被我糟老头子喝光了。”船夫声音低沉,夹杂着些许沙哑,眯缝着眼,漏出焦黄门牙傻笑着。
易佩昔把剑一挺,刺向常狂,一剑既出,二剑随至,剑光若灿。常狂挥刀相击,势如猛虎,刀光剑影,斗得不相上下。
三十招后,易佩昔向后一闪,灵光闪动,提剑向常狂头顶虚劈三剑,继而左足轻点,右脚飞踢。常狂避之不及,被踢下水。
船夫提起竹篙,向落水的常狂不停地搅翻,大口的江水流入常狂的口鼻。常狂虽是水匪,但不会水中功夫。麻绳缠绕了常狂,他却没有昏迷,因为他不会水,自然不敢乱动弄翻小舟,那易佩昔也没必要用迷药招呼他,行走江湖,能省便省。
乳白的江面上冒出一点黑色,那个儒雅的乌衣人。他一个“燕子三抄水,落到舟上,对易佩昔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废什么话,快救我。”乌衣人对常狂道:“我原本就是来逮捕你的,为何救你。”
“你是什么人?”易佩昔道。
“夫人这么快就忘了你相公我,我心痛汝语!”
“好一个登徒浪子,不知好歹。”
易佩昔的剑已连出七剑,剑势如行云流水,身形飘逸,剑光快如闪电,却连乌衣人的衣角也没有沾到。
易佩昔先是诧异,继而身形一变,收剑换腿,攻其下盘,乘其步伐凌乱之际,手腕急转,剑气四溢,灿如长虹,蓄势已发的剑,威力无穷,足可惊天动地。
江湖上没有人能在一瞬间避开这一剑,乌衣人也不例外,可乌衣人却不闪避,易佩昔的剑镶嵌在他的食指和中指间。
“娘子,剑不是这么玩滴,让为夫教教你。”乌衣人手腕如蛟龙缠绕着长剑,指尖浅点易佩昔那莲藕般的玉腕穴道上,长剑便易主。
易佩昔看着乌衣人耍剑,平凡的剑招弄得隐浑飘逸,剑光泛起点点寒星,她道:“你是‘赏金书生’宋书。”
“夫人终于认出为夫了,吾心甚喜。”宋书潇洒收剑,走向易佩昔。
“好一个下流的半封银子,你来干嘛?”易佩昔怒色道。
“闻此处有宝,特踏竹探取。”
“没想到你还会憋宝此等之术,真是学富五车。”
“娘子误会了,我说得宝就是你们。”宋书看了看易佩昔,又指着乌衣三首。
“那先生恐要空手而归。”易佩昔挥手直劈宋书,如果双手可天下无敌,刀剑早已荒废。
宋书左手剑指易佩昔,右指已点她的穴道。
“剑在我手,你只能为俎。夫人若是肯下嫁与我,这乌衣三首千两白银的赏金,我作聘礼。”
“休想。”易佩昔的脸颊泛起红晕。
“那别怪为夫非礼了。”易佩昔的衫扣已被宋书用剑挑解一颗,她的脸已涨红,明眸打湿。
不知何处射出长剑,击向宋书。剑走游龙,气势如虹,宋书不得已后纵一步,剑的主人是那蓑衣船夫。船夫把易佩穴道解开,示意她退后。
船夫竟有此等绝妙剑术,出乎易佩昔意料,宋书却一脸淡然。
宋书道:“老头,你终于肯出手了。”
船夫道:“你早已知道我会剑术?”
宋书道:“当然,看你这么大年纪,步却履轻盈如风,身形微弯,但掩不住那一股豪气。”
船夫道:“既然你知道我非等闲之辈,还不快速速离开。”
宋书道:“既为寻宝,岂可轻易放弃。”
船夫指着乌衣三首道:“你把这三人带走悬赏,也不算空手。”
宋书道:“千金难买一红颜知己,我却只想要你身后之人。”
易佩昔正色道:“谁是你红颜知己?”
宋书笑道:“红颜日久情深乃为知己也。”
船夫低沉着脸道:“那咋们剑上见真招,别怪我倚老卖老。”
宋书道:“请。”
船夫道:“你本该见好就收。”
船夫挥剑而上,剑招凌厉,剑式飘逸,人和剑仿佛融为一体,势不可挡。
宋书凌空闪避道:“可惜我偏不识好歹。”
宋书此刻也撩剑回击,连向船夫刺出十一剑,剑剑凶猛,却被船夫一一化解。他再次出剑,一剑如虎,二剑如水,刚柔并济,船夫也不示弱,连消带打,剑出如风。
青光流动,激起千层浪,二人已过四十余招,两剑轻轻颤抖,两人手心沁出汗珠。
舟已泊岸,雾气渐散,风雨消失在远山。船夫气运丹田,凝于剑上,左右闪跃,与宋书的长剑缠绕,他乘势运掌,击飞宋书。
宋书喷出鲜血,染红雪白的剑。只见他持剑凌空,直劈船夫。闪电般的剑势,夹杂着一团荧光缠绕船夫。
船夫举剑相迎,试图封住宋书剑势。“嘭”的一声,船夫手中剑应声碎裂。
剑气击碎船夫的斗笠蓑衣,两瓣面皮飘落地上,沙石分向两侧,他后退数尺。
易佩昔诧异,继而哭喊道:“父亲,你没事吧!”她扶坐船夫,双手分掌,用内力为船夫疗伤。
宋书听得易佩昔喊船夫作爹,一时楞在江边。 一辆马车从山道那边飞流而出,驶向江边,马夫紧勒黑马,车上走下四个少年。
拾染道:“公子,查清楚了,那老头是易佩昔的父亲。”
清风道:“公子你嘴角流血了,没事吧!”
煮月道:“公子上车,我们去找郎中。”
宋书道:“我没事。”他说完,走向易佩昔父女。
“你且先休息,让我为他疗伤。”宋书对易佩昔说。
易佩昔怒道:“滚,无耻之徒。”
扫雪道:“易小姐息怒,我家公子以为这船夫是歹人,特意出手保护你,没想到……”
易佩昔无奈笑道:“好一个新颖的理由。”
扫雪还想解释,宋书示意他退下。拾染、清风、煮月和扫雪是宋书的书童。
易佩昔的父亲易舍缓缓恢复过来,宋书把前因后果告诉她们父女。
宋书无意发现易舍经常易容,打扮成各种角色,出入在易佩昔身边,他以为易舍对易佩昔图谋不轨。今日易佩昔前往“三爷岛”抓捕乌衣三首,易舍也相随。宋书担心易佩昔,便也紧随其后,便在舟上与易佩昔比剑,试探易舍。
易佩昔道:“你为何要保护我?”
宋书反问道:“你父亲为何保护你?”
易佩昔道:“因为他爱我。”
宋书轻笑道:“我也是。”
易佩昔那白云似的脸上泛起一抹抹彩霞,久久未散去。
宋书打趣道:“阳光求你不要太烈,因为你打红了女孩的脸。”
易舍恢复得不错,笑声爽朗,响彻云霄。眯着眼,他看着青山,看看江水,瞧着宋书又笑了起来,估计是对上眼了。
易舍道:“年轻人,如果我在年轻二十岁,你估计打不过我。”他的声音雄浑嘹亮,和之前判若两人。
宋书道:“如果我也年轻二十岁,肯定打不过你。”
常狂丧着脸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子汉,今天却做了媒婆,还倒贴了千两白银,可悲,可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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