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没想到晓梦的反应如此激烈,她真摸不准晓梦是不是真的会去警察局告发她,让她摊上官司,月儿捡起被晓梦打在地上的银行卡,悻悻然地返回了上海。
月儿对晓梦的痛苦经历特别理解,对自己和父亲犯下的罪过也深感不安,这个原来不知愁苦不知生活为何物只知道在父亲翅膀的庇护下逍遥自在的大小姐如今也体味了生活的不易,父亲病倒之后,月儿一个人需要学会经营公司,同时也学会了坚强、隐忍和吃苦。
月儿认真地想着怎样来化解她和晓梦的问题,弥补她对晓梦的罪责。
看着父亲日渐衰退逐渐走向生命终结的身体,看着母亲每日愁苦的神情,月儿一点一点地变得强大了起来。
生活总会教人成长,在蜜罐里呆久了,苦便会来,生活的酸甜苦辣咸最后都会让人来尝试,它需要平衡,而上帝永远是公平的。
晓梦这边则对月儿的从天而降仍很诧异,本来以为这件事情会在她的记忆中渐渐淡去,会最终被遗落在心底里的某一个角落,会形成一个痂掩盖它的疼痛,可是因为月儿的出现,这个痂又一次被揭开了,原来一切记忆都不能被遗忘,它只不过躲在角落喘息而已,一旦重被揭起,那疼还在,痛也还在。
晓梦和月儿见面,一股脑地把这些年憋在心底里的那些苦闷和怨气对着月儿全部发泄了出去,面对面地一吐为快,似乎畅快了好多。
想到这个优渥的大小姐能放下身段跑过来向她道歉,晓梦的心里还是有了一丝的快慰,如果月儿不道歉,如果月儿不告诉晓梦她已经回来,如果月儿继续呆在国外,如果月儿这辈子也不出现,如果两个人永远没有交集,她和月儿的恩恩怨怨又能怎样呢,她只能是咽在肚里自己烂掉。
晓梦想月儿出现在她的面前一定事出有因,难道真的像月儿所说的老天报应了他的父亲,月儿的父亲真的得了那种要死的什么渐冻症?可是转念一想月儿的父亲之前一直好端端的怎么可能突然又要死了,月儿是不是又在耍她而抹去良心的不安呢?
月儿如果真的是这样,也没必要圆这么大的谎呀,难道真的像月儿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生了绝症?晓梦陷入了沉思。
她上网浏览了一下月儿所说的她父亲得的什么叫渐冻症的这个病,网上还真有,它的名字叫肌萎缩侧索硬化,是一种慢性、进行性神经系统变性疾病,这个病现在世界上确实没有方法根治,它的表现为进行性加重的骨骼肌无力、肌萎缩、肌束颤抖和延髓麻痹,得这个病的人非常遭罪也非常痛苦,肌肉会越来越萎缩,逐渐丧失站立、行走功能,然后发展成不能坐、声音嘶哑、饮水呛咳、吞咽困难,最后什么都吃不了而一点一点地饿死。
晓梦唏嘘不已,看来月儿所说的是真的,月儿父亲才五十几岁吧,还是好年纪!生活呀,似乎永远是公平的,同时也是最残忍的,它会惩罚一切犯了罪过的人,不是不报只是早晚而已。
晓梦觉得自己有必要到上海月儿的家去落实一下实情,晓梦希望自己能够亲眼见到,这件事情也许只有亲眼见过才会在心底里画上真正的句号,才会给自己一个最后的交代。
晓梦心里其实还有一事一直没有放下,那就是她还欠影男的律师费,还欠和影男的一个结束。
晓梦出狱之后,本想去见一下影男,影男在她进监狱之后一直没有出现,晓梦想作为男女朋友或者普通朋友都不应该躲起来一辈子不见,对于影男消失这件事晓梦心里总觉得堵堵的。
当然她完全可以理解影男的处境,影男在她深陷困境时自告奋勇地帮她联系了律师又为她出了律师费,知道父母没有能力偿还,从来没有和她家里提过律师费的问题,律师李当时也一再说明律师费影男自己愿意承担,只是后来父母没有能力拿出赎金,影男很失望,他不想在这件事情上陷的更深,这是一定的,他的家人不会同意他继续下去的行为。
这些晓梦都想到了,所以出狱时她没有主动去见影男。
她现在已经攒下了十万块钱,她准备去还给影男,既然分手,就分的郑重一些,这样搞得不明不白的总是让她心塞,既然分手,晓梦便不想欠影男什么,特别是在钱的问题上更不想欠他的,这隐隐地成了晓梦的一个心结,在影男的面前晓梦一定要找回作为女孩子的尊严和一份高傲。
晓梦飞来了上海,下了飞机,晓梦心里一阵感慨,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踏上这片伤心之地的。
晓梦打车来到月儿家的大门外,月儿家的老宅还在,是一个二层的别墅,房子还是之前的样子,只是院子里的花草没有当年旺盛和娇艳。
晓梦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她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本打定主意一定要见一见月儿的父亲,见一见这位曾经帮过自己又把自己最终送进监yu的人。
晓梦抬头准备按门铃,突然望见月儿推着她的父亲来到院子里晒太阳,晓梦躲到了一边。
月儿的父亲坐在轮椅上,六月的天气,正是暖阳,轮椅上的人却被围得严严实实,完全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整个人佝偻成一根绵软的面条,被固定在轮椅上,好像随时会瘫软下来,晓梦再望向那张脸,那张脸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看不到一丝丝的生气。
月儿蹲下来和他说着什么,她摸着父亲的手,又不停地抚摸着父亲的脸,希望给这个人一点温暖和希望,可是那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月儿趴在父亲的腿上嘤嘤地开始抽泣。
这大概就是月儿父亲生命的最后时光吧。
晓梦不禁唏嘘不已,眼泪也跟着涌了上来,在晓梦眼里曾经那么英俊挺拔、气宇轩昂而妄自尊大的月儿父亲几年之后却变成了这样,他的生命变得奄奄一息,只是在等待最后宣判的那一刻。
晓梦之前诅咒也痛恨过的这个人,如今上天已经替她惩罚了他,可晓梦的心一丝快乐都没有,却彻彻底底地柔软了下来。
晓梦望着这两个人,突然开始后悔她的诅咒,这个惩罚是不是太重也太残酷了一点,晓梦此时倒希望这个人能好起来,还月儿一个健康的父亲。
可是一切都晚了,看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总是真的,人只要做了恶事,老天一定会看在眼里,早晚会惩罚他,最终让他们为曾经的错误买单。
晓梦没有按响那个门铃,她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之后她给月儿发了个信息,告诉月儿她已经原谅了她和她的父亲,希望她的父亲能安心离开。
这件事至此在晓梦的心里画上了一个句号。她和月儿的恩恩怨怨就这样结束了。
晚上晓梦约影男在外滩见面。晓梦还是想看看外滩,一座城,一个地方,总让人魂牵梦绕,这座城有她的美梦,也有噩梦。
影男还是那样阳光、帅气,今晚晓梦也特别打扮了一下,她穿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西装,配一条白色瘦腿西裤,白色的细高跟鞋,一身素白,配一条藏蓝色白条丝巾,亚麻色的披肩卷发,看起来端庄大方,优雅干练。
两人再见面都有些尴尬,影男更是,沉默不语。
晓梦打破了僵局,她询问影男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两人聊着聊着打开了话匣子。
聊到晓梦的事情时,晓梦掏出那张十万块钱的银行卡郑重地放在了影男的面前。影男推了回来,坚决不收。
“影男,谢谢你当初帮我找了律师,又帮我交了律师费,这是我应该还你的,这钱是我出狱yu之后自己赚的,你必须收下。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尊严。”晓梦微笑着笃定地看向影男,她把卡推回到影男的面前,在心底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影男急急地想解释他后来为什么没有去看晓梦开庭,又为什么没有去监yu探望晓梦。
晓梦笑着打断了影男,她告诉影男没有必要解释,所有的做法她都可以理解,任何解释在这里都显得多余。
晓梦之后给影男讲了月儿已经回国然后到老家去找她的事情和她去月儿家看到的情况,这回换作影男唏嘘不已。
影男问晓梦最近在做什么,需不需要他的帮助,晓梦婉言谢绝了,她告诉影男自己已经找到出路,在做服装设计,并且很热爱现在的工作。
分别时两人互望了一眼彼此,然后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道了声珍重,分开了。
这场分别让晓梦感到一种如释负重的轻松,晓梦很久没有如此轻松过了。看来什么事情的结束总要以它应有的方式来结束,这样结束之后才能轻装上阵,晓梦终于找回了最初的笃定和自信,她大步流星地向外滩广场走去。
晓梦此时突然不再惧怕没有什么男朋友,不再惧怕爱情会与无缘而过,她相信她的爱情一定在她不知道的什么地方等她,那里有一个好男孩手捧玫瑰花准备拥抱她。
没有缘分的感情注定擦肩而过,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一切也都是最好的安排。
晓梦静静地等待着她命中注定的爱人。
晓梦的服装设计做的越来越好,安娜的公司已经采用了晓梦的好几款设计稿,卖量都不错,安娜特别高兴,她想聘请晓梦毕业后做她们公司的设计师。
安娜的公司居然在湘西,那是阿辉的老家。晓梦听到安娜提到湘西这两个字时心里莫名地紧张了一下。
自从和阿辉分手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阿辉,甚至连一封信、一个电话都没有,两人都深怕伤害对方,却在心底里又惦记着彼此。
晓梦不知道阿辉现在过得怎样,阿辉的家人现在好不好,阿辉是不是已经结婚了。晓梦一直觉得奇怪,这些年不管在哪里,不管遇到什么人,不管自己周遭什么处境,她的梦里出现的那个男孩总是阿辉,阿辉离她若远若近,即便她和影男在一起,在和影男谈恋爱,晓梦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依旧是阿辉,她总是梦见自己和阿辉手牵着手漫步在一个开满向日葵的田地里,再不就是阿辉搂着她的腰走在他家乡的石板路上,旁边跑着大黄。
自己当年那么狠心地拒绝了阿辉,晓梦现在觉得真的是很残忍,阿辉一定对她恨之入骨。
那时她真怕呀!为了逃避,逃避阿辉家的贫穷,逃避阿辉家照顾母亲和奶奶的沉重,她仓惶地丢下阿辉逃走了。晓梦依稀看见她与阿辉在车站时送别的情景,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少不更事!什么事情一旦过去,便永无回头吧。
晓梦的脑子里浮现出她和阿辉在一起的时光,从误打误撞地相识到打工相恋、月儿的阻挠到两人真心相爱一直到最后她为了到上海筑梦而与阿辉分手,那段时光对晓梦来说是这辈子最单纯、最幸福的时光,如果当初她放弃追梦而选择和阿辉在一起,她现在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呢?
一切不可逆转,过去的就永远过去吧,晓梦不敢再有什么奢望,她拒绝了安娜的聘请,她不能再sao扰阿辉的生活,她欠阿辉的,她对不起阿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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