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了不起的盖茨比

了不起的盖茨比

作者: 小闲_e11b | 来源:发表于2019-04-13 18:33 被阅读0次

    菲兹杰拉德,海明威曾这样说他“一个被女人毁掉的作家”也有人说是女人成就了他,事实上,我只知道,他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上帝赋予了他一系列的人生经历,为了让他将一个个在岁月里不朽的鎏金的故事带到世人眼前。

    在自己年级尚轻、心性未定时,父亲给了我一个忠告,至今我对他的话仍思之再三。

    每当你想批评人的时候”他对我说“只要记住一点,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从小就得天独厚。”

    这是我的中西部故乡,不是麦田,不是草原,也不是瑞典移民的荒僻城镇,而是我年少时代带着激动心情返家时所搭的火车,是霜寒夜里的街灯和雪橇铃声,以及射出窗外的灯光将冬青花环投射在雪地上的影子。我是那其中的部分。想起那些长的冬日,有一点儿肃默 ;想起自己生长在卡拉威家,又有点得意。因为在这个城里的宅子几十年来都冠着家族的姓氏。我现在明白了,其实这一切不过就是一段西部的故事——汤姆、盖茨比、黛西、乔丹和我。我们都是西部人,也许我们都缺少了些什么,才会如此莫名其妙无法适应东部的生活。

    我租的房子之所以会位于北美最怪异的一区,其实纯属巧合。此区位于纽约正东方延伸出来的一个细长而古怪的岛上,这里除了一般的自然奇景之外,还有两方结构怪异的土地,距离市区二十英里,外形看似一对巨卵,轮廓相仿,中间仅隔着一道所谓的内湾。两地向外凸伸,伸进了西半球最无波无澜的咸水里,也就是偌大的长岛海湾水城。这两个卵形地并非完美的椭圆形,而是像哥伦布实验里的蛋一样,接邻陆地的一端都有点压扁了,不过两地外形的相似想必始终让遨游上空的海鸥感到好奇吧!  对我们这没有翅膀的族群而言,还有一个更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这两个地方除了外形与大小,其余竟截然不同。

    了不起的盖茨比

    黛西是我的远房表妹,而我和汤姆则是大学就认识,而那年夏天的故事要从我开车到对岸,与汤姆·布坎南夫妇共进晚餐的那天晚上说起。

    房里一张巨大的沙发是唯一完全静止的东西, 沙发上坐着两名年轻女子,她们那种轻飘飘被沙发托住的感觉,就像坐在一个被系住的气球上。她们俩都穿着白色衣裳,衣裙在风中飘动、鼓胀,仿佛随风在屋外飘了一圈,刚刚才被吹回来。窗帘啪嗒啪嗒的声音以及墙上的一幅画发出的吱嘎声让我听得入神,我大概呆立了好一会儿

    忽然间“轰”的一声,汤姆.布坎南关上了后面的落地窗,被关在屋里的风渐渐停息,窗帘、地毯和那两名年轻女子也缓缓飘降到地面。

    图片来源于网络

    其中较年轻的那名女子我并不认识。她舒展全身躺在沙发的一头,一动也不动,下巴微微抬起,好像要顶住什么东西,以免它掉下来一样。不知道她是否瞥见了我,总之她一直不动声色,而我倒真是吓了一跳,几乎就要为自已进屋打扰了她而嗫嚅地说声抱歉。

    另一名女子是黛西,她想要站起来,身子略往前倾,神情认真。 但又忽然笑了出来,滑稽却迷人的一笑,让我也笑了,接着我便走进了屋里。

    当我开车离去,开车经过公路酒馆和路旁的加油站时,见到的已是仲夏景致,“加油站外的一片光圈底下立着几个鲜红的汽油泵。我回到西卵的住处后,把车子开进车库,然后在院子里一个弃置的割草机上坐了一会儿。风已经停息,留下喧闹、清亮的夜,树上有鸟儿在拍打着翅膀,蛙群也像是被大地那只饱满的风箱给灌得精神奕卖,不断发出风琴般的鸣声。有只猫的身影在月光下游荡,我掉过头去看时,发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大约五十英尺外,邻居大宅的阴影中出现了一个人,他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口袋里,仰望密布的银色星斗。 从悠然的举动和站立在草坪上毫不犹豫的姿态看来,那应该就是盖茨比先生本人,他到外头来看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哪部分是属于他的。

    我决定出声叫他。贝克小姐晚餐时曾经提起过他,这该是个不错的开场白。但我没有出声,因为他似乎在一刹那给出暗示:他想一个人待着——他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朝着幽暗的水面伸出双臂,虽然我离得很远,但敢肯定他在发抖。我不由自主地往海面一瞥,除了一盏绿灯的光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那光芒微弱而遥远,可能是某个人家的码头。当我回头再去看盖茨比时,他已消失不见,在这个不平静的暗夜又再度只剩下我一个人。

    图片来源于网络

    夏夜里,经常有音乐声从我的邻居的住宅里传出。在他那夜蓝的庭院里,男男女女有如飞蛾一般,在喁喁私语、香槟与群星之间来去穿梭。下午涨潮的时候,便会看见他的客人或是在浮台的高塔上跳水,或是在温热的私人海滩上晒太阳;还有他那两艘汽艇也拖着滑水板乘风破浪,划过海湾水面。到了周末,他的劳斯莱斯便成了公车,从早上九点开始,直到午夜过后多时,不断载着客人往返市区;而那辆旅行车也像只轻盈的黄色虫子,蹦蹦跳跳地前去迎接每班列车。至于礼拜一, 则有七个仆人外加一名临时雇用的园丁拿着拖把、刷子、锤子和园艺剪刀忙碌一整天, 辛苦地为前一夜所遭受的破坏料理善后。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第一次上盖茨比家的那一晚,应该是极少数正式受邀的宾客之一。于是,热闹的派对正式开始了。月亮又升起了些,海湾的水面上飘荡着一个三角的银色天平,随着草坪上五弦琴一声声的铮钢微微晃动看。

    同桌的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还有一个很吵的小女孩,稍有刺激,她就会笑不可抑。现在 我也开始享受了,喝了两碗香槟之后,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自然、 深奥而意义非凡。

    余兴节目中断时,同桌的男客看着我,面露微笑。

    “你看起来很面熟”他客气地说,“打仗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陆 军第一师?

    “是啊!我在第二十八步兵团。”

    “我在第十六团,服役到一九一八年六月。我就知道曾经在哪儿见过你。”

    我们聊了一会儿,聊的都是法国几个潮湿晦暗的小村落。他显然就住这附近,因为他说他买了一架水上飞机,明天早就要去试试它的性能。

    “要不要一块儿来,老兄?就在海湾沿岸-带转转。’

    “什么时候?”

    “只要你方便就行。”

    我正想问他的名字时,乔丹忽然转头瞧着我,带笑问道:

    “现在玩得高兴了?”

    “好多了。”我又转向刚结识的友人,“我老觉得这个派对很不寻常,到现在连主人的面都没见着。我就住在那....我的手朝远在视线之外的树篱一甩,“这个姓盖茨比的差司机送了一份请帖过来。”

    他看了我半天,好像听不懂我的话。

    “我就是盖茨比。”他脱口说道。

    “什么!”我高喊,“哎,真是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老兄。看来我这个主人不太称职。”

    他体谅地笑了笑——不, 不只是体谅而已。那是一 种罕见的微 笑,让人看了就觉得无比安心,这生中大概只见得到四五次。这张笑容注视过——或者是看似注视过—— 全世界片刻之后, 便情不自禁地将全副注意力都转移到你身上,只对着你一个人笑。你仿佛可以感觉到它了解你,就如同你希望获得了解一般;它相信你,就和你相信自己一样。它也让你相信,你尽力想要表达予人的印象它都感受到了。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笑容消失了,我眼前只有一个穿着高雅的鲁莽男子,约莫三十一二岁,由于过度咬文明字,几乎显得有些荒谬。在他自我介绍之前,我便发现他一字一句都经过刻意斟酌。

    图片来源于网络

    至于盖茨比为何要在泛着幽兰绿光的海湾对面买下这栋别墅,我也在一天下午,从贝克·乔丹了解到……

    一九一七年十月里的某一天。

    我沿路一直走着,有时走在人行道上,有时走在草地上。我比 较喜欢走草地,因为自己穿了一双英国制的鞋子,鞋底有一颗颗的橡胶颗粒,一碰到松软的土地就会嵌进去。我还穿了一件格子花呢的新裙子,风一吹就轻轻飘起,这时候所有屋子前面挂的红白蓝三色旗帜也会跟着招展,并且发出不以为然的“啧啧”声。

    其中就属黛西.费家的旗帜最大、草坪最大。那时她刚满十八 岁,大我两岁,路易维尔的女孩谁也比不上她那么讨人喜欢。她喜欢穿白色衣裳,有一辆小小的白色双人座敞篷车,家里的电话成天响个不停,全是泰勒军营的年轻军官打来的,他们希望自己能够获得青睐,独占她一整晚。“不然,一个小时也好!”

    那天早上我走到她家对面时,黛西那辆白色敞篷车停在路边, 她和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上尉军官坐在里面。他们俩都太专注于对方 了,所以,一直到我离他们五英尺远的时候,她才看到我。

    “嗨,乔丹。”她突然出声喊我,“你过来。下好吗? ”

    她竟然想和我说话,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因为所有年纪比我大的女孩当中.我最喜欢她了。她问我是不是要到红十字会去做绷带。 我说是的。她就请我转告他们她那天不能去了。黛西说话时,那位军官一直看着她。每个少女一定都希望有一天也能有人这么看着自 己,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浪漫了,所以到今天我都还记忆深刻。他 的名字叫作杰伊.盖茨比,而从那天起,我有四年多没有再见到他——就连最初在长岛遇见他时,也不知道原来就是同一个人。

    那是一九一七年的事。第二年,我也有了一些追求者,加上开始参加球赛,因此不常和黛西碰面。与她交往的人年纪都稍微大一点儿一我是说如果她有交往对象的话。 有一些关于她的谣言传得 很凶一听说有一个冬天的晚上,她母亲发现她正收拾衣物,打算上纽约去和一个即将到海外多战的军人道别。她最后没去成,可是她也好几个礼拜不和家人说话。经过这件事,黛西就不再和军人鬼混,却只和城里几个因扁平足和近视而无法从军的年轻人来往。 到了隔年秋天。她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停战之后,父母为她办了一个盛大的舞会, 到了二月, 她好像和一个新奥尔良的人订了婚。六月里,她却嫁给了芝加哥人汤姆.布坎南。婚礼的奢华与降重,在路易维尔前所来见。他包了四节火车,带着一百个 人雨下,租下穆尔巴饭店的一整层楼, 还在婚礼前一天送给她一串价值三十五万美元的珍珠项链。

    我担任伴娘。婚礼前一晚, 我们为新娘办了一个餐会。我在餐会开始前半个小时到黛西房里去。 却发现她躺在床上,身上穿着色彩缤纷的礼服,美丽得有如六月的夏夜,但同时也醉得不省人事。 她一手握着白葡奇酒,另一手拿着一封信。

    “恭喜我吧!”她喃喃地说,“以前从没喝过酒,想不到酒这么好喝。

    “你怎么了,黛西?”

    老实告诉你,我当时好怕,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像她这样。

    “亲爱的,拿去吧!”她把垃圾桶抱到床上,往里头乱摸一阵, 最后终于扯出了一条珍珠项链,“拿到楼下去,谁给的就还给谁吧! 告诉他们,黛西反悔了。你就说,‘黛西反悔了!””

    她说着就哭了起来一哭了又哭, 哭了又哭。我赶紧跑出去, 找到了她母亲的女仆,我们锁上门,让她泡个冷水澡。她抓着信不 放,一起带进浴缸里,揉成湿湿的一团纸球,一直到她看见纸屑像雪花样片片落下,才肯让我把信放到肥皂盒里。

    但是黛西不再说话了。我们让她嗅了氨水,在她额头上敷了冰块,帮她把礼服重新套上。半小时后,当我们走出房门,珍珠项链已经挂在她的脖子上了,这段小插曲也结束了。第二天五点,她若无其事地嫁给了汤姆.布坎南,然后就出发到南太平洋,开始了三个月的旅程。

    他们回来以后,我到圣芭芭拉看他们。我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女 孩那么迷恋丈夫,只要他离开房问一分钟,她就会不安地四下张望, 问道:“汤姆到哪里去了?”然后就这么失魂落魄地直到汤姆进门为止。她常常在沙滩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让汤姆将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用手轻揉他的眼皮,带着无比喜悦的神情看着他。看 他们相处的情形真叫人感动, 常会让你觉得惊奇,而不知不觉微笑起来。那时是八月。我离开圣芭芭拉个礼拜以后, 一天晚上,汤姆在凡图拉公路撞上一辆运货马车, 把自己车子的一只前轮撞掉,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女孩也上了报,因为她断了一只胳臂——是圣芭芭拉饭店的女服务生。

    第二年四月,黛西生下了女儿,他们便到法国待了一年。那年春天,我在坎城见到他们,后来又在杜维尔见面,接着他们就回芝加哥定居了。黛西在芝加哥是个风云人物,这个你也知道。和他们往来的大都是同一群人,而且个个年轻,又有钱又少教养。但她却一直保持着完美的名声。也许是因为她不喝酒吧!和酗酒的人在一起能不喝酒,确实可以占很大的便宜。因为你可以保持沉默,甚至于可以看别人花茫然时,自己小小地出轨一下,反正谁也看不见,看见的人也不在乎。 黛西也许从没闹过绯闻,不过她说话的声音倒 像是隐含着什么似的……

    唔,大约一个半月前,她又听到了盖茨比的名字,这是多年以来的头一次。那次是我问你——你还记得吗? ——你认不认识一个住在西卵的盖茨比。你回家以后,她进我的房间叫醒了我,问我:“是哪个盖茨比?”我形容了他的模样——自己当时半睡半醒的——她用一种很奇怪的声音说,一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人。这时候,我才把盖茨比和她白色敞篷车里的军官联系在一起......

    乔丹.贝克说完这一大段故事之时, 我们离开广场饭店已经有半个小时,正搭着辆出租马车在中央公园里闲逛。 太阳已经落到西城五十几街那片公寓大厦后面,那里住的全都是电影明星,而草地上则有成群的小孩聚在一块儿,在暖和的黄昏里扬起有如蟋蟀般的清亮嗓音:

    我是阿拉伯首长

    是你唯一的爱恋

    夜里趁着你熟睡

    潜入你帐幕之间 .....

    “真是不可思议的巧合。”我说。

    “这可一点儿都不是巧合。”

    “为什么?”

    “ 盖茨比就是因为黛西住在海湾对面,才买下那栋房子的。”

    这么说来,六月那个晚上,他热切观望的也就不纯粹是星星了。 我觉得他好像从坟墓里走脱出来——那个由一些毫无意义的光彩所筑成的坟墓——瞬时间有了生气。

    “他想问问你....”乔丹接着说,“能不能找天下午请黛西到你家里,然后也让他一起过来,大家见个面。”

    这么简单的请求使我大吃一惊。 他等了五年,买了一栋豪华别墅为偶尔到来的飞蛾营造一点星光——而这一切只为了能在某天下午到一个陌生人的家里来“见个面”

    “我想他原本是抱着一点儿希望, 希望也许哪一天他会无意间在宴会上遇见黛西,”乔丹继续说着,“但她一直没出现。 于是他 开始打听有没有人认识她,而我就是他第一个找到的人。就是在宴会上他让管家来请我进去的那一晚。你真该听听那天他兜了多大的圈子才和我谈到正题。当然了,当时我立刻建议他们,上纽约来个午 餐约会一但我想他可能很紧张, 因为他一再强调 :‘我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在隔壁邻居家里见她。”

    一辆大型的敞篷车从光秃秃又滴着水的丁香树下开上了车道。车停了。黛西戴了一顶淡紫色的三角形帽子,帽子底下的脸歪着望向车外,对我露出一个灿烂而欣喜的笑容。

    “我最亲爱的,你就住在这里啊?”

    她愉快的声浪从雨中传来,令人感到无比振奋。我循着声音的起伏侧耳倾听片刻,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一绺湿湿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倒像是一撇墨迹,而当我牵着她下车时,才发现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闪亮的雨滴。

    我们走进屋去,但大出我意料之外的是客厅竟空无一人。

    此时,前门响起一阵敲门声,轻轻的,但很郑重,她转过头去看。我走出客厅开门。只见盖茨比一脸惨白,双手沉重地插在外衣口袋,站在一摊水中间,眼睛悲惨地瞪着我。

    他大步地从我身边走进玄关,双手还是插在口袋里, 像走钢丝似的一个转身。走进客厅便看不见了。这种感觉一点也不玩。我将门拉紧以用挡愈来愈大的雨势,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怦怦地响得好大声。

    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屋里悄然无声。接着,便听到客厅传出一种半哽咽半带着笑声的低语,然后便是黛西清晰而造作的嗓音: “见到你我实在太高兴了”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持续了好久。我在玄关已无事可做,便进到客厅里去。

    盖茨比斜倚在壁炉旁边,手仍然插在口袋里,他想装出非常轻松甚至无聊的模样,却显得很不自然。他的头往后伸得好远,勉强靠在壁炉架上 那个有故障的钟表的面上,一双心烦意乱的眼睛从高处凝视着黛西。而黛西则靠着边坐在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虽然惊诧却不失优雅。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们以前见过面。”盖茨比喃喃地说。 他的眼光偶尔向我飘来, 咧着嘴笑却又笑不出。

    幸好就在这个时候,时钟被他的头压得一个倾斜差点掉下来。他立刻转身,用颤抖的手稳住并放回原位。然后他坐下来,身子挺得僵硬,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手扶着下颏。

    图片来源于网络

    “很抱歉,把你的钟……”他说。

    这时,我的脸竟像是被热带太阳给灼伤了般滚烫。尽管有千万句应酬话在脑中闪过,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只是一座很旧的钟。”我傻傻地对他们说。

    我们的样子就仿佛钟已经摔碎在地板上了。

    “我们已经好多年不见了。”黛西说,她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

    “到十一月就五年了。”

    盖茨比这个机械式的回答使我们再度沉默了半的。我不知如何是好,便建议他们到厨房帮我准备茶点。等他们都站起身来,我那自作主张的芬兰女佣却端着茶具来了。

    接着,在喝茶、吃蛋糕的混乱之中,大家渐渐恢复了从容的态度,总算叫人松了口气。 盖茨比躲在一旁,每当黛西和我谈话时,他便用紧张而不快的眼神轮流盯着我们看。然而平静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因此一找到机会我便站起来借口要离开一下。

    “你要去哪里?” 盖茨比立刻慌张地问。

    “我马上就回来”

    “走之前我得先和你说句话”

    他激动地随着我走进厨房,关上门,然后小声说:“天啊!”神情十分沮丧。

    “怎么同事?”。

    “这回真是大错特错,”他摇头说,错得太离谱了

    “你只是觉得窘,如此而已,”幸好我又接着说“黛西也觉得窘。”

    “她会觉得窘?”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我的话。

    “和你一样窘”

    “小声一点儿。”

    “你未免太孩子气了吧!”我忍无可忍地脱口而出,“还不只如此,你太没礼貌了,竟然让黛西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抬起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用一种令人难以忘记的责备眼光 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回客厅。

    我从后门走出去——半小时前, 盖茨比也是紧张兮兮地从这里出去绕到前门来的——朝着一 棵蓊蓊郁郁、 结满树瘤的大树跑去, 那依密的枝叶刚好可以遮蔽雨水。雨又大了起来,我那片凹凸不平的草地,先前虽然已经让盖茨比的园丁修剪得很整齐,如今却布满了小小的水坑和污漫的泥沼。

    半小时后,我走了进去,他们俩各自坐在沙发两头望着对方。黛西的脸上泪水模糊,我走进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赶紧拿手帕对着镜子擦掉眼泪。但是盖茨比的变化却实在令人困惑。他可以说是容光焕发;虽然言谈举止没有欣喜之情,但从他身上却重新散发出一种幸福的光环,笼罩着这间小小的客厅。

    “我希望你和黛西到我家里来。”他说,“我想带她到处看看。”

    最后我们到了盖茨比自己的套房,里面有一间卧室、一个浴室加上一个亚当风格的书房;我们坐下之后,喝了一杯从他壁橱里取出的沙特拉兹酒。

    这段时间里,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黛西,我想他是要从她那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看出屋里每一样物什吸引她的程度,然后重新加以评估。有时候,盖茨比也会恍恍惚惚地环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就好像她确确实实、出人意料地出现在这里,反而使得这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还有一回他差点就从楼梯上跌下来。

    他的卧室是所有房间中最朴实的,唯一例外的地方,就是梳妆台上摆了一套纯金的化妆用具。黛西欣然拿起发剧顺了顺头发,盖茨比见她如此,便也坐下,掩着脸笑了起来。

    “这真是太有趣了,老兄。”他快活地说,“我没办法……每当……我想……”

    显然他在两种心情变化之后,正渐渐进入第三种状态。先是窘迫,接着是莫名其妙的欢喜,现在他对于她的出现则充满了惊讶。 这个念头盖茨比已经想了那么久,自始至终从不间断地梦想着,甚至可以说是咬紧了牙关等待着。如今,由于这种状本的副作用, 他像发条上得太紧的时钟一样,反而停摆了。

    他很快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打开两个设计新颖的大衣橱。里面挂着他无数的西装、睡袍和领带。还有些衬衫像砖块似的整齐叠放着,每摞十二件。

    “在英国, 有专人帮我买衣服。 每年春秋两季,他都会为我挑选一些衣服寄过来。”

    他搬出一摞衬衫,然后开始将纯亚麻、纯丝和高级法兰线的衬衫一件一件地朝我们丢来,衬衫掉落时抖了开来,五颜六色地散落在桌子上。 我们惊叹着, 他却又搬来更多衬衫,桌上又软又细的贵重衣料也叠得更高了——有条纹衬衫、涡旋图样衬衫、 格子花呢衬杉,有珊瑚色、苹果绿, 浅紫色、淡橘色。还用靛蓝的丝线绣上了他名字的缩写,忽然间响起了个怪声音,原来是黛西开始将头埋进衬衫里,并开始号啕大哭。

    “这些村杉实在太美丽了!”她啜泣着说,声音被厚厚的衣服蒙住听不太清楚,“我觉得好难过,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漂亮的衬衫。”

    图片来源于网络

    当我走上前去道别时,我发现盖茨比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好像他忽然对自己眼前的幸福产生了些许怀疑。就快五年了!即使在那天下午,他一定偶尔也会觉得现实的黛西还比不上自己的梦想——这不是黛西的错, 而是因为他的幻想太过于栩栩如生了,这幻想超越了她,超越了一切。他用一种假想的热情让自己投身其中,然后不断地加入新的想象,还会用迎面飘来的每一根彩羽为它装点。无论什么样生动或鲜明的实体,都比不上一颗幽灵般的心所长久堆积的幻影。

    我一直注视着盖茨比,看得出来他稍微自我调整了一下。他握住黛西的手,黛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他情绪一阵激动,立刻转头看她。我想,最使他着迷的应该就是黛西那起伏波动的热情嗓音了,因为那是无论如何也幻想不来的——那声音就如同一首永恒的歌。

    他们已然忘记我的存在。不过黛西抬头瞥见了我,便向我伸出手来;而盖茨比则完全不认得我了。我又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也回望着我,感觉好遥远,仿佛两人都已经被剧烈的生命活力给占据了。 于是我往外走去,走下石阶步入雨中,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了不起的盖茨比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imurwq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