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时代六岁那年的九月一号,母亲将一个用零零碎碎的花布头自己亲手缝制的新书包套在我的肩上 “小伢,你今天要报名念书了,要发狠念书耶,念不好书你以后就要和你娘一样回家干农活挑大粪嘞,又脏又累······”母亲牵着我的手往学校的方向一路走一路念叨着。不时地,会遇见村子里扛着农具去地里干活的大爷和大婶们,他们都笑盈盈地问着母亲:“小五子,也念书啦?”“嗯,我家小佬女儿(方言,最小的女儿)也报名念书啰。”母亲开心地说着,那张因生活的劳累而干黄的脸上漾满了幸福的笑容。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母亲的话,肩上那个略显肥大的花书包则在屁股后一搭一搭的,幼小的心里对新校园神为之驰。可惜,这种新鲜感并没多长的保质期。教室里,看着不少来自其它村子的陌生面孔,还有四八(同村的一个大男孩,有轻微的精神病)作天阴似的老在学校附近晃悠。使我最初对校园的心驰神往都化为齑末。 在学校正式上课的第二天,我开始哭着闹罢课了,母亲只好连哄带吓将我拽到学校。母亲前脚出校门,我后面哭喊着,母亲狠心地头也不回的家去了。而今忆及,那情景和我的大宝上幼儿园情景雷同,一个星期,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吧,“风住雨霁”,我渐渐地喜欢上集体生活,更迷恋漂亮温柔的语文老师--王老师。于是,秋风送爽的彼年九月,我光荣地成为了桐贵小学的一年级学生,开始了我的漫漫读书路。
我的小学时代桐贵小学是用我们桐贵村命名的,它座落在风光旖旎的方庄村和胡家孽(音)村中央。胡家孽有头十户何、胡两姓人家居住在学校的周围,宛如学校的守护神,守护着校园的日月星辰。 同当下鳞次栉比的教学楼比起来,我的母校很寒酸,没有围墙,纯开放式,由三排破败的青砖瓦房正正方方的围成,南边估计就是学校的正大门了,这个没有大门的大门正对着村子里几户人家。素日,操场上,我们开晨会,做课间操,做游戏。周末或放假,它便成了附近村民们的晒谷场,梿枷声扬场声不绝于耳。周一,又恢复成琅琅的读书声。我们彼此和谐有效地共享着硕大的校园。 学校共有五个教室,每个教室里都有一个小房间,那是老师们的办公室(一个老师或两个老师共一个房间)。课堂上,学生的一举一动,老师们在房间里一览无遗,故而那四十分钟我从来都是安分守纪的。一年级的教室设在北边的那一排房子中,旁边有一个小厨房,有专门的炊事员阿姨烧开水烧饭,夏日的午后,我们没少进去倒水解渴。靠近最东头的那个小房间就是王老师的办公室,这个小小空间对那年幼小的我们来说是新奇的神秘的。常常趁王老师不在,我们趴在后面敞开的窗户上向里面张望,叽叽喳喳,探寻一丝老师美丽气息。直到前面的走廊上响起温柔而又熟悉的脚步声,我们赶紧四散逃去。
一条清澈见底小河横卧在教室后方,清粼粼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五光十色,一方水土滋润养育着这一方人。河边一棵棵或大或小的树木挺立着,枝叶葳蕤,藤蔓纠缠。贫瘠的年代,清澈的小河,蓊郁的树丛皆是我们课间的游乐场,明媚了儿时几许时光。
二三年级的教室和四五年级分别设在东西两边,西边教室后面是一块空旷的场地,也是体育课的场地,在这里我们学会了广播体操,学会跳绳和踢毽子,学会了跳像皮筋。一座窄长的小石桥架在一条沟渠之间,一头连着学校,一头连着另一条曲折的小路盘根错节蜿蜒在远方。邻近小桥的是一家小商店,学校的人气均聚焦在此。小店除经营着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外,还有好看的小人书:《霍元甲>>.<<侠女十三妹>>等,有诱人的糖果,酥糖,春豆,更有那两毛钱一袋的多味瓜子,无时不刻地挑逗着我的味蕾,我一有在父母那得来的闲钱就围着小店转,买一袋瓜子,买两颗糖,买几粒春豆,趁机再翻几页小人书,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学校离家大约两里地的路,曲折不直的小路两旁皆是一片庄稼地,它在四季的更替中及时变换着装。每天,天麻麻亮,我就背着书包屁颠屁颠跟在村里那一群大孩子后面去上早读课。上完早读课早已饥肠辘辘再一路小跑着回来吃早饭,一天至少往返在这条小路上三个回合。有时,遇到课文背不过来,或头一天晚上家庭作业没写完,就会被老师留下来,黑板前站成一排。清楚地记得一年级刚学写拼音和汉字,我的手从来不听我使唤,从下午放学回家,母亲就开始督促我写作业,我写了擦,擦了写,折腾到晚上九点多还没写完。四姐一着急背着父亲偷偷帮我写了。翌日,细心的王老师检查作业时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将我留了下来,严厉地问:“这是你自己写的吗?”我嗫嚅着,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后来,母亲去了学校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狠狠地骂了四姐。那天,我第一次看到王老师的那张温柔的脸由晴到雨。往后的日子,我从来没有拖拉过作业,更没让姐姐代写过。 我的数学老师是本村的一位叔爷元久老师,他慈眉善目,待人和蔼。只是我很郁闷,小时候,我的数学也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呀?我怎么对数学就那么天生痴钝,一点也没随父亲。每次上课,元久老师都会耐心地一遍一遍教我扳着手指算呀划呀,直到我弄明白子丑寅卯。彼时,每逢阴雨天,学校就会在上午多上一节课,我们称作:连上。遇到连上的日子,我们都特别的怡悦。因为下午就不用上课了。每次连上完后都十二点了,个个饿得前襟贴后背了。“叮铃”当久违的放学钟声终于在阒寂的校园里响起,声声入耳,一个个都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从教室门口冲出来,奔跑在雨中。每次,元久老师都会牵着我的小手帮我打着伞带我一道回家,直到将我交到母亲手里,他才放心的离去。父亲母亲自然是感激万分,不停地道谢。 三年级那年,王老师调走了,元久老师也不再代我们数学课。二姐师范毕业分配到桐贵小学,担任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在同学们面前,我极尽得意。那会儿,刚学写作文,第一篇作文写《我的爸爸》,清楚记得有一段我是这样写的:我的爸爸是一位中学老师,他高高的鼻梁,满脸的络腮胡子,每次学校开会发糖果,爸爸都会带回来给我吃......也许是我写得真情满满,也许是姐姐为了慰勉我,姐姐许我一个大大的优,让我信心满满。于我后来对文学的喜爱有着很大的影响。
小学五年的我,语文一直榜首,数学则是一路红灯,经常会被数学左老师质问:“你数学怎么学得呀?还能不能好好的学呀?”尤其上五年级时,数学老师是本家的一位亲戚,对我格外的“关照”,每次课堂上回答问题,上黑板板演,我自然是最佳人选。每每一到上数学课,我就诚惶诚恐,那四十分钟过得像是慢镜头。一听到下课的铃声,我仿佛听到胜利的号角声,长长吁一口气,头上早已沁出细细的汗珠,仿佛刚经历一场战争。以致于有一次和素日一样我又被喊上黑板板演,心中一慌,被板凳拌了一跤,手臂骨折,从此我再没有被喊过上黑板板演,因为手已无法写字。虽疼痛欲裂,但疼痛换来了三个月安宁,想想还是值得的。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在这里度过了我的小学时代。
小学毕业后我来到了桐贵中学,此去经年 ,桐贵小学去的甚少,直到几年前回老家,才知道桐贵小学迁址到桐贵中学了,(桐贵中学合并了)。以后的每次回老家一眼就能看到那一幢三层教学楼耸立在在一片围墙之中,静默于村庄。当年的那些老师早已退休,已是耄耋之年,年轻点的老师因为生活的需要也调离学校, “物非人也非”。攸地,我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下次回家我不要再这么匆忙,我要多绕一点路,带着爱人和孩子们去曾今的那个校园去看看。看看那一排排青砖瓦房还在否?那条小河是否还清澈如许?那几户人家是否还在继续守护着校园?也许,我还能幸运地遇见几个旧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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