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多在化妆，全神贯注。她瞪着眼小心翼翼地刷睫毛膏，手抖了沾到眼皮上，赶紧拿棉签擦，干了就不好办了。
“下睫毛是不是最好也刷一下，会显得眼睛更大更有神？”余多想征求时尚达人虞霜华的意见。
“苍蝇腿不够多，当然要多加几条啦！”
余多翻了个白眼，放弃了这个步骤，继续下一项。
“口红涂什么颜色好呢？”余多左翻翻右看看，拿捏不准。
“用纪梵希311吧，浆果色和你的玫红色外套很配。”望着镜中苦恼的余多，虞霜华给出了答案。
“听你的准没错！”余多化妆结束，出门前不忘拍马屁。
虞霜华没有应承，她在深思：有大事要发生了。
审问设在晚上，余多回来后要卸妆，虞霜华以卸妆水为要挟，逼她说出缘由。
“一个朋友办推广活动，我去帮他宣传。”
“她还是他？”虞霜华抓住关键问。
“什么她他它的，说人话。”余多很累，有些不耐烦。
“男的还是女的，拿我当朋友了吗，你这样含糊的态度让人家很伤心的。”
“男的。”
虞霜华心中默默加一分，余多今天的装扮异常明艳。
“在银行上班？”
“是的。”
再加一分，余多最近的谈话中多了一些不常见的存款利率问题。
“恋爱了？”虞霜华试探性地下结论。
余多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再加一分，进展不顺利。
“有些东西不方便分享我理解，作为朋友呢，只能说好好卸妆，踏实睡觉绝对没坏处，不论怎样，好姐妹都在。”虞霜华将卸妆水塞到余多怀里，关切地拍拍她的肩膀。
第二天，虞霜华就知道了全部。严刑逼供不算高，糖衣炮弹才叫妙，余多就吃这招，虞霜华拿捏的死死的。对余多来说，她不在意这个小九九，时机成熟了，她需要一个旁观者。
缘分是这样开始的，余多到西郊去买爆米花，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一个年轻人问路，他要去胡大夫的诊所，那地方不偏僻但不容易准确找到，一不留神就绕了远。余多看他全靠两条腿，麻利地掏出纸和笔，画了个简单易懂的小地图，为此多等了一个红绿灯。故事到这里结束的话，就是个助人为乐的宣传片，可是后来的事，让人相信天意。
第二天余多去银行存钱，接待柜员竞是他！两人先是惊讶，随后默契地笑了。苏杭，名字简洁大方，人如其名。更意外的是当天中午余多接到了他的电话，邀请她喝奶茶。
电视剧都是瞎编的，那是以前。此时的余多就是女主角，望着殷勤的男主排队为自己买奶茶。
“谢谢你的地图，要不然真的会找不到。”苏杭递过奶茶，诚恳地说。
“那地方桥少死路又多，一步错 步步错，开车路太窄，走路易绕远，骑个小电驴最合适。胡大夫人怪医术高，你去过他的诊所就算十分之一的本地人了。”
“帮师傅去拿药的，你怎么判断出我不是本地人的？”
“嗯，直觉。”余多回答得简单感性。她不能大咧咧地说自己在卖场工作，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假如碰到他这样的气质帅哥肯定过目不忘，也不能说是冒牌的方言出卖了他。保持神秘和矜持，是余多目前的姿态。
“然后你们相约一起吃饭逛街，怪不得对我冷淡了，原来是见色忘义呀！”虞霜华忍不住吐槽。
“说话难听了不是，应该为我高兴的嘛，你和小敏说我需要场恋爱，这不就来了。”
“嗯，给他拉了不少业务吧，Etc外场宣传你也够卖力的。”
“有什么不对么，我帮他他帮我，相互扶持相互关爱。”余多反驳说。
“可是你不快乐，尽管你脸上喜笑颜开。”
“怎么说呢，的确很愉快，但不开心也是真的。小鱼，恋爱中都会有这种患得患失阴晴不定么，或者，根本算不上恋爱。”余多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神情沮丧，心情低落。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呀，让人受苦让人落泪。
“跟他在一起，我都想不到自己是个话痨，竟然能说得没完没了，他话不多，大多认真倾听，偶尔附和有时提问，最多的是递饮料。我觉得遇到了对的人，想把前世今生说给他听，他不嫌我聒噪，而自己却惜字如金，老说没什么可说的。怎么会呢，没有想让别人了解自己的欲望，也许真有这样包裹自己的人吧。”
“他把你介绍给同事了么？”
“呃，他说是朋友。”
虞霜华来气了，“今晚我请客，把他介绍给我们。”
“不用了，他不愿意，我也不想。”余多干脆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还要继续下去么？”
“当然。”
有什么理由不呢，苦乐参半，任何事不都这样吗？
余多不介意，苏杭却冷淡了，工作太忙，没功夫陪她逛街，听她唠叨。余多特意煮了酸菜牛肉面去看他，他不吃，非说泡面更美味。
“又有考核？”
苏杭不吭声，继续挑他的老坛酸菜面。
余多夹牛肉过去，苏杭躲着不接。
“房间收拾一下吧，不然心情会更糟，虽说不算太乱，但还有改善空间。”余多说着就行动起来，边折叠搭在椅子上的西装边说，“上班要叠衣服挂衣服烫衣服，偶尔还要补衣服，顾客来了要帮忙拿衣服帮忙穿衣服，买了要装起来，不买再挂起来或叠起来。唉，人都麻木了。但在家里就不一样，把买来的衣服一件件整理，会想到它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跟我回家的，因为什么原因看中的以及当时的心情好坏，总之能引发太多回忆啦，就像一场温馨的电影，因为情绪不好是不会买衣服的。你呢，面也吃完了，说句话呗？”
苏杭注视着余多良久，悠悠地说：“你对住一起的姐妹儿也这么啰嗦？”
“啰嗦？”
“不在乎人家什么看法，你只管说自己想说的，毫无保留的。”
余多有点懵，回过神来后就把问题想明白了。
“搞什么鬼，你去找他了，说什么了？”余多很少见的严肃。
“灵魂三问，好，回答你，我是找他了，对他说离你远点，我要拆穿他的把戏。”虞霜华郑重地给出回复。
“呵，行侠仗义？戏怎么那么多，谁给你舞台了？管的够宽哦！我把事情说给你听，不代表要你插手！”
“给你难堪了吧，还不明白么，他就是一个演技逼真的骗子，逢场作戏，就你当真了！”
“胡说，我们在一起的愉快你不知道，我没说是怕你嫉妒！”
“我，嫉妒，”虞霜华提高了音量，“你昏头了吧？为什么不对同事承认你是他女朋友，为什么不愿意认识你的朋友，为什么对自己的状况避而不谈。他只不过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枯燥的工作之余找些慰藉，而恰巧碰到了你。他要走了知道吗，不知道，他没告诉你吧，他就是要轻轻地来悄悄地走，不留痕迹，仿若一场梦。”
余多已经泣不成声，“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我不在乎。我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了，过不了几年爹妈会给相亲，嫁个平凡的男人，生个普通的小孩，或者两个，相夫教子，鸡零狗碎的，过完一生。其实可以，大多数不都这样过来的么？可是苏杭的出现，完全符合我对爱情的期待，我们没有结局，一开始我就清楚。你说我傻也好，说我贱也罢，我都接受，我只是想给以后平淡的生活留些闪光的回忆，遇到过喜欢的人，用力地爱过，即使遗憾，至少曾经拥有过。”
虞霜华没什么可说的，她抱住余多，让她在自己肩膀上尽情流泪。
苏杭约余多看电影，他早早地等在那里，买好了可乐爆米花。等人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时而看看手机时而左右张望，心血来潮去抓了把娃娃，哎呀，就差一点点，真够恼人的！他边拍玻璃边念念有词的样子很可爱，对，就是可爱，把角落里的余多逗笑了。
影片是余多期待的《猩球崛起2:黎明之战》，然而，她却进不去状态，满脑子都是与苏杭的点点滴滴，去公园喂鱼，骑自行车，上街喝奶茶吃臭豆腐，给他烫衣服做酸菜鱼，嫉妒他对女同事的照顾。苦与笑，乐和愁，好似一场梦，可惜，该醒了。
苏杭问她为什么哭。
她说恺撒有了人类的智商，也被附带了人类的烦恼。
苏杭送余多回家，分别时送了一份礼物，是条绿白竖条纹的连衣裙。
“在橱窗看到它，你的眼睛异常明亮。我要到广州去了，谢谢你。”苏杭说的很郑重。
“祝你好运，靓仔！”余多不喜欢太严肃的离别，搞得跟苦情电视剧似的。
裙子漂亮合身，却被主人放到了衣柜最深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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