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场雨。半梦半醒间,只听有风声,也有雨点敲落窗上,迷迷糊糊不愿醒,又睡去。天明,雨住了,走在道上,只见一路黄叶,被雨淋得狼藉满地。
眼看这道旁一树树的青绿渐染黄,又被风摇落,纷纷如雨。叶落在发上肩上,停留一会,似乎有话要说,又断然飘落地上。
不远处有几树已是彻底纯粹的黄叶,太阳出来,光晕下,一片片叶子闪着光,金黄绚烂耀眼,如传说中的摇钱树。
地上的落叶慢慢被晒干,我踩着那一片片骨骼,一步步碾碎,走出一路窸窣的脆响,风又开始追撵叶子,沙沙有声。
这大半年的光阴里,我从这条道上,走过了三季,春夏和现在的秋天,抬头看看天空,雨后更是蓝澈,远处的北山和南山染了缤纷的颜色。想去看看,回过神来,上山的路还没撤卡。
才想起来,今年没出过市区,没看过南山的桃花,也没爬过北山的石阶,风景那都独好,却只能遥望。
路边瞅见以前熟识的河南人老范,在学校家属院门口推三轮卖杂粮。我问他,饭店呢,他黝黑的脸泛着古铜的红,蓬头保持着枕头烫出的发型,两娃上大学,交不起房租,不干了。
到十点四十,微信响了,群里来了通知,两点钟,小区只准进不准出,公交车即将停运。头皮一阵麻,又来了,天有时晴得正好,阴霾却飘了过来,三年了,它一直在头顶悬着,冷不丁就遮了光。
回吧,整个城市在这个时段忙起来,人人都在赶着回家,车流陡然多了起来,塞满了城市的道路。跨区的卡口又支起路障,每个卡口都堵着一群人,布着焦急纳闷的神色。公交车开不出站,下车口挤满了人,门关不上,有小孩被挤得哭,大人在咒骂,司机声嘶力竭要求等下一辆,只上去一只脚的人不愿下来 。
我赶着去牙科换了药,医生说,还有两次,礼拜一再来吧,我苦笑,还能来吗?牙科医生也笑,快十一月份了,我儿子上一年级还没报名。
出了医院,经过某超市。匆匆的人们,左手右手,拉车,大包小袋都是生活物资,看着密麻的人头,我犹豫,还是硬着头皮扫码踏了进去。总算抢着了两颗白菜三个土豆,排了快一小时从付款长龙里捱出来,窒闷的空气,腿站得有点麻,汽水湿透的口罩里呼吸有点急促。
从超市出来,如小时候在池塘里扎了个深长的猛子,终于浮出水面,走到没人处,摘下口罩,狠吸了外面的几口空气。
看着疯狂的公交站口,又看看充实的左右手,叹了口气。提起白菜土豆决然地开始了步行。七公里,步行。
回来见老范还在老地方摆着,摊前围着一群顾客。正好歇会手,我喊他,你还不收摊。他忙着,抬头看我一眼,不卖了,马上就走。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很多人正往里走,小区广播大声地放着录音,两个保安老头正精神抖擞地查看着手机,如交警一样,摆着手,示意着能否进去。
我的两手指头因勾塑料袋时间过长,有些疼,干脆放下菜在路边歇一会。抬头看见大刘夫妇从一刚停下的小车下来,大刘往车里似乎扔过去钱,双手合十向司机,嘴里说着,实在感谢,太感谢了,要不回不来了,怎么样也要给点油费。司机想拒绝,见大刘一脸真诚,便挥挥手,小事啊,缘分,车开走了,大刘和妻子一脸感激和喜悦。原来大刘从城南赶回来,挤不上车也打不着车,在路边着急,碰上了这位好心的顺路司机。
我躺在沙发里,刷到的手机短视频里全都是堵车,抢菜,有人的抖音里正直播着自己步行几个区回家,有人拍摄的浩瀚拥堵车流视频上加上了“釜山行”,”全城大逃亡“等字。
有朋友微我,回了吗?
“回了,你呢”
”刚回“
我和他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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