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觉得,历史记录着时间的故事。这一次的山西之行却让我真切体会到,时间坐标不是标记历史的唯一尺度,空间坐标对于理解历史同样重要。我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山西对于华夏文明的源起与发展到底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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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远那么近
通常,绝大多数博物馆的展品都从石块开始,或动物化石,或人造石器。山西博物院也不例外。这往往是我看得最敷衍的一部分,感觉乏善可陈。可很多知识的疏漏、很多误解的形成,正来源于这种自以为是的轻率。
沉下心来细细看去,第一次明确新、旧石器时代的划分主要在于打制石器和磨制石器的区别。教科书里轻飘飘一句,自从人类学会制造工具,就和动物分道扬镳了。其实,另辟蹊径的人类并没有从此走上康庄大道。在敲敲打打的旧石器时代生生辗转了三百万年,才领悟了磨制石器的要诀,进入新石器时代。要脱胎换骨何其难也。
可能正是由于这一过程太过漫长,即便是新石器时代,在我的印象中也是遥远的、蛮荒的、像猴多过像人的阶段。然而,新石器时代真的没有我感觉得那么古老、那么落后。它基本始于1万年前,终于5000-2000年前,传说中的华夏祖先炎黄尧舜禹,都生活在那个时代。
西侯度——点亮文明之光
黄河是中华文明的母亲河,从小,这句话就像一条定理似的刻写在脑子里,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知不觉就放弃了对它本意的理解与思考。我似乎从来没有追问过,这一条万里长河流经了九个省,究竟是哪里最先开出了文明的花呢?我以为是河南,可能还有陕西,至于山西,不知道被我内心中那张混沌的地图乾坤大挪移到了哪里。
可恰恰就是山西,亮起了耀眼的火光。那不仅仅是华夏文明的火种,更有可能是整个人类最早的用火遗迹。
从卫星图上看,今天的山西芮城西侯度村藏于莽莽青山之中,临近其最大最急的转弯。在这里发现的烧骨遗存,显示着人类可能早在180万年前,就已经学会了用火、吃熟食。这微弱的火种从此生生不息,在太行和吕梁之间,在汾水与桑干两岸,留下点点荧光。
陶寺——遥望先祖的背影
陶寺遗址在襄汾县境内,距今3900-4500年,面积近300万平方米,基本相当于4个故宫的大小。这里发现了城址、宫殿、王墓、观象台、仓储区、手工业区等,俨然一派邦国都城的繁华。考古学家推断,这里很可能就是尧帝的都城,先秦古籍中所说的“中国”。
1、中国最早的测日影天文观测系统
在陶寺,发现了十三根夯土柱呈半圆形密集分布,经论证,学者们基本认定这是一座古观象台遗址。博物院里以电子设备模拟了古人以柱子缝隙为参照观测天象的情景,印证了《尚书.尧典》“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的描述。或许从先祖们仰望苍穹,恭谨地记录下日影变化开始,中华文化中顺应天时、天人合一等传统就在悄然孕育吧。
2、中国最古老的乐器
这个乍看像炮一样的器物,是土制的鼓。凑近细看,不但造型流畅,上面的纹饰也细腻精致。鼓身两侧的手柄,不知是为了便于搬运,还是会用绳悬挂某处。旁边这个巨大的“石片”长约一米,名曰“特磬”,据说击之声音清越,是后世编磬的始祖。还有这个铜铃,是中国目前发现最早的铜乐器。各种材质的乐器,昭示着礼乐制度的源起。
在我看来,以“乐”作为国家治理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或许音乐最早产生的时候并不像它在现代生活中这般轻松娱乐,它是劳动中统一步调、激励士气的节奏,是祭祀时与天地神灵庄严的沟通,所以它能代表规则、代表敬畏吧。又或许,我还没有真正理解“乐”之所指,因为汉民族实在算不上能歌善舞,为什么在治国理政这么大的事情上会先想到“乐”这个系统呢?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很早以前“乐”就被严肃化了,普通P民才渐渐丧失了恣意而歌、随性起舞的天性了吧。
3、中原地区最早的龙图腾
图片来自山西博物院网站这件彩陶盘与一批礼器性质的重器同出于大墓,因此盘中所绘这条盘卧的软体动物也变得不可小觑。从它的形体和花纹看似蛇,可是它厚厚的上下吻部又明显像龙。于是有观点认为这就是最早的龙图腾。好吧,算它是还没有长出鹿角鹰爪的龙吧,那它大张的嘴前,那长长的穗状物是什么呢?我能搜到的介绍都说那是蛇信,可哪种蛇的舌头分那么些岔儿啊?!在那个以农耕为主的时代,那就不能是枝庄稼吗?既然是个用来祭祀的盘子,上面绘制着图腾在保护族人赖以为生的食物资源、寄托族人对吃饱饭的祈祷,很合理呀。
4、玉器
图片来自山西博物院网站我非常不懂玉,以前看着那些玉璧和玉琮啊真是很困惑,材质又不好,形状又古板,价值在哪里呢?现在依然不懂玉,但至少对其制作工艺倍加感慨。我们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以石器为主要工具的时代,最“利”的“器”又能有多好使呢?石头磨石头,直到匀称、规整的形状产生,我们用来玩手机抢红包的时间,先民们都用来敬天拜神了吧。以玉敬神,其材质的稀有度、加工的难度、工时的长度,都可以折算成对天对神的敬畏吧。
这个玉神面惊到我了。它小巧玲珑,只有3.5cm*6.5cm,线条卷曲变幻又严格对称。难以想象,没有坚硬锐利的工具,怎么将不及银行卡大小的玉片雕琢的如此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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