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面具里受了伤

作者: 我是敏敏 | 来源:发表于2018-12-15 19:47 被阅读7次

    你在面具里受过伤吗?

    面具的力量,在于不用让你扮演真实的自己。

    这个世界很多时侯需要的是面具,而不是真实。不管你戴上舒不舒服,合不合适,只要戴上足够好看就行。

    小时侯,你的成绩好不好,再大一点你有没有同龄小孩子长的高,同等高的情况下有没有别人好看。成人世界,你有没有一份好的工作,有没有车有没有房。有没有名牌车有没有高级地段的房等等。你一路的都在换着不同的面具,只为能够符合别人的审美,这个世界的审美。

    真正的你整日躲在面具后面,只有当黑夜来临,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世界被你关在门外的时侯,你才能卸下层层面具,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或好或不好,或痛或不痛的,在暗夜里给自己一个深长的叹息。

    小时侯的我曾因为面具不够漂亮,一出生就活在比较级里,因为上苍给了我副体弱多病的躯壳。我没别的小孩子高,没他们健康。据老妈说,自出生起她就和老爸整天抱着我在小诊所和大医院间奔走。出门被他们看,回来看被他们看,每次我生病都能带给他们一个个乐此不疲的感叹:

    ”他们女儿又病啦“

    “他这孩子是个讨债鬼”

    “他们生的孩子难养活”

    ……

    孩子也是父母的面具,于是我的不够好让他们成了别人的谈资。

    《悲伤逆流成河》里一个镜头截中了我的泪点,不是被霸凌的情节,也不是易遥和齐铭世纪大吵的桥段,而是易遥妈妈牵着她的手走在昏暗巷子里的时侯。镜头被刻意放慢,很慢,暗浊的巷子,昏黄的光线,周围各色人物聚焦在易遥母女身上的目光,如一根根刺,刺进我的回忆。

    很像,真的很像,像那些个妈妈推着高大的黑色凤凰自行车在前面走的时光,我边咳边跟在她半高跟鞋子的脚步里。邻居们端着饭碗的,修着车的,洗着衣服的都会探出头来瞧:

    “看她家闺女又病了”

    “她孩子真难养活”

    我和妈妈都沉默在她们的指指点点里,偶尔有一两个跟 我家关系好的,会跳出那个议论圈来到我妈跟前关切的问句:“又病啦”随着妈妈“嗯”的一声回应,那人就又缩回圈子里继续跟别人继续窃窃私语了。

    初中,由于身体素质差到无法适应校园的寄宿生活,我休了学,更成了他们的大笑话。他们从窃窃私语到窃笑到直接跳到我跟前笑,一些人戴上”玩笑“的面具当众冲我叫喊:

    ”哟,这闺女学都上不了咧,外出做工人更不用提喔,你就只能待家了哈“

    “你妈养你这样的闺女比别人养两个都费力哟”

    “你可真是娇贵喔”……

    这些“玩笑”如臭鸡蛋、烂菜叶一般,铺天盖地的砸到我弱不禁风的头上,肩上,与我共担这些“玩笑”的还有我的爸妈。

    那些出生来被我口口声声尊敬的长辈们,乐此不彼的施展着他们的语言艺术。

    我实在很受不了这些邻居们的“幽默”,一度想轻生。

    一个玩的很好的女孩决定带我出去,去到外面的世界,远离这个快要被“玩笑”淹没的地方。

    那是个暑假,我在一个太阳正当头的中午跑去五公里外的集市买外出用品。妈妈默默的骑着自行车在前面,公路旁的白杨还没有长高,细碎的叶子还遮了不了太阳。我和妈妈吃力的踩着自行车,正当顶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打在我们身上,一路走过我和妈妈被晒成了“关公”。我真心想走,想逃离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这个世界太吵了,它不容我了。

    那个夜晚我收拾了前半夜,激动了后半夜。一整晚都想象着外面世界的样子,我会见到什么风景,遇到什么人。爸妈叮咛个不停,丝丝缕缕都替我想着。仿佛我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一只养了很多年的鸽子,还是只病鸽,别人家的早已放飞,而我 在他们手里摩挲了千万遍还是不敢放,他们怕,比我怕。

    第二天天蒙蒙亮爸妈就起来做早饭,我顶着清秋的第一缕光兴冲冲的跑去那个女孩家里。她的妈妈一样在灶台边忙活,她的爸爸自灶台后扭过头来很勉强的冲我笑了笑,面带难色的开了口:“妞,叔跟你讲哈,真真她那厂昨天来电话啦,她们不缺人啦!妞你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厂是别人的,咱们也木法是不?”

    “是啊,是啊,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他们不要人了,下次再让真真带你,现在你身体也不好,去那也是个累,咱就在家玩,不去受那个罪”她的妈妈一脸灿烂的附合。

    我只盯着我的朋友看,她一直低头不语。

    她走了,走的时侯,我在街头碰到了她。她戴着一顶红白相间的太阳帽,穿着一身清凉的连衣裙。

    她的妈妈推着个三轮车,拉着大小包小包陪她一起守着一辆长途客车。我向她道了别,她妈妈在一旁朝一个与她同龄的中年妇女使了使眼色,她们齐齐的看向我,那个女人带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我知道那个女孩是最终跟我朋友一起去外面世界的人。

    冬天来了,天真冷,又且真寂廖。

    鸟去了,叶子落了,人走了,只剩下一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与我遥遥相对。

    那是我最孤独的时光,最冰冷的岁月。我很怕,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世界的弃儿。

    我不能,也不允许自己被北国的黄叶淹没一世。后来我终于鼓足勇气南下去投奔了一个亲戚,在她的帮助下我进了一个小型的文具厂。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不管苦与累,我一定要坚持,再不能回头,我不能再做笑话。

    最终我用积攒了一年的工资交了学费,去学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段日子我很努力,玩命的努力,我怕极了再次跌落的滋味。

    几经周转我做了一家职校的老师,冬天过去了,春暖花开,世界再不冷了。

    后来的我每每周末回去后还是要面对着他们奇形怪状的问题:

    “你怎么老是每周回来,是身体不适应吗”

    “你怎么做了老师,你爸妈跟谁送礼了吗”

    “你做老师多少钱啊,有几千”

    “在那做老师工资高吗,够不够你每个星期的车费”

    ……

    我从最初的逐个解释到最后无奈的笑。

    这世界真的很奇怪,你不优秀招人笑,你优秀也招人笑。之如一个没头发的人,被人笑秃,后来经过多方诊治,黑头发长起来了,别人会笑的更厉害“他有头发看起来好逗喔”“还是秃着顺眼”

    你的面具不够好,就算你努力着了色,在她们眼里也是奇怪的。之如一幅泼墨的黑白画屏,突然多了块朱砂出来,令她们怎么看都觉得突兀,与她们对你的习惯性想象格格不入。不入就不入吧,活在别人的眼睛里永远没有做好自己快乐不是么?

    又一个冬天来了,春节近了,长长的一年漂泊, 真的真的很想家,而它早在时光的重重叠叠里成了一个熟悉且陌生的存在,也许陌生的的根源在于我还是太单薄,没能有足够坚硬的面具去给那些熟悉却陌生的人们欣赏,但现在的我也确实没那么冷了。

    很多时侯为了生存,不得不戴上面具,但更多时侯我向往的还是林语堂先生《言志篇》里的世界:

    "我要一间书房,可安心工作。

    我要几套不是名士派但亦不甚时髦的长褂,及两双称脚的旧鞋子。

    我要一个可以依然固我不必拘牵的家庭

    我要几位知心朋友,不必拘守成法

    我要一套好藏书。几本名人小品

    我要一个能烧好清汤,善烧青菜的好厨子。

    我要院子里有一棵梅,几支竹。抬头能看到院子上方青蓝的天空。

    我要能有做我自己的自由和敢做自己的胆量。“

    只是熟悉的故乡,她在时光的消蚀中慢慢的变成了心上的莽原。外面的世界跑累了想要回家喘息几口,那些看着你长大的人们,对你的归来依旧是满脸满身的问号。

    你在年中回来,她们会疑惑:你是不是 在外面有什么状况了?

    你在年尾回来,她们会三五一个聚在起比较着谁能挣,谁不能挣,谁买了车,谁买了房。而后似笑非笑的问着你什么时侯买车什么时侯买房。

    于是一些人为了让这些问号变成感叹号,不惜顶 上了车贷房贷,只为戴上一个满足别人问号的面具。

    我想我能明白你每晚摘掉华丽面具后深长的叹息,因为我和你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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