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电炉子在左右转,即使如此当它转到正前方时还是觉得热得有点刺骨头。
不知道是昨晚守夜的原因,还是被电炉烤得暖洋洋的原因。我一早上都是昏沉沉的,打着瞌睡。
大姑越发瘦了,越发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近视太严重的原因,我在她的眼珠子里看不见我了。
上次见她时的精神头也没有了。
她已经完全躺不下去了,只能坐在床上,塞得很高,不然身上就会很痛很不舒服。
她是个极为忍耐的人,除了咳嗽。
她亦是个不愿意麻烦我们的人。
五次问她要不要喝水吃东西她只点一次头。
咳嗽真是个磨人的妖精,前一秒还见她好不容易睡着,后一秒就开始咳了,要咳很久才能咳出一点痰,然后再咳一会儿咳出来一点痰,如此反复几次,咳出一点痰,她才会稍微轻松些。
但轻松的日子不会太长,几分钟后她的呼吸声就如鼓风一般,然后又开始睡着开始咳痰了。
我拿着纸巾等着给她擦痰,常见她把眼泪咳出来,那眼泪就挂在眼角,如胡豆一般大小,我轻轻地给她擦去,手偶尔会碰见她的脸,就好像碰见橱柜里的皮鞋。
我问她要不要做雾化,她拒绝了,说是之前做完雾化后心里面很难受,翻了几天。
我沉默了,问她要不要吃橘子要不要喝水。
她摇摇头偏过去闭上了眼睛。
她是一个极其忍耐常含笑意的人。
能让她说出难受二字,想来便是常人难以忍受下去的难受了。
我想起多年前她带我去学校报名,那会儿还在收谷子,她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走。
那会儿我已经长得比她高了。
她的后颈窝皮肉翻滚粘连,甚至还有新痕。
我想那是这个暑假挑完玉米挑谷子挑大豆挑花生挑玉米杆磨出来的。
她在前面边走边笑,那会儿我好想拉着她小小的个子,告诉她不用送我去报名的。
可我什么也没做。
有时候我在想,人活着要干嘛呢!
生儿育女养家糊口奉养双亲友爱姊妹。
可我有时候又觉得如大姑一般艰苦劳累的一生,如我茫然不知所措的青春,抱进怀里又有什么用呢。
我总会想起她来广东时我们两个去理头发那天,她想把头发拉直,我想卷发。
做头发的过程中她笑嘻嘻的,像极了一个小姑娘。
我也会想起下晚班路上我在她租房的楼下看见她坐在那里。
我会过去抱抱她亲亲她,然后她就会害羞得笑起来。
我们再聊一会儿天,我忙着回去睡觉,她忙着带孙子孙女,就如此散了。
我总感觉我还在泥里溺着,她居然就要走了。
我有点慌有点难受。
有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错觉。
自离开家乡后我甚至还没有与她好好亲近亲近。
我之前的日子在干嘛呢!
在努力地劝说自己不要放弃,要活着,活着活着,兴许我就开心了。
我不太喜欢现在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想些什么。
我向阿楠许愿,请求他佑我大姑痊愈,可惜好像是要失败了。
我想若有一日我病在床上,医院不接,医生不来,稍微坐低一点就会特别难受,熬着日子,等着器官完全衰竭,我会怎样,是赶紧寻着安乐死,还是因为咳不完的痰一直难受一直咳?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