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大展像一个大畚箕一样横亘在舟山岛的东北部,北面朝海,冬季西北风呼呼尽往里吹,气温比山东边南边明显低了二三度。家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古有“大展螺门头.有天呒日头”之说。村子不大,村民沿山而居。我小时候,村民大多务农,也有偶尔搞副业的,比如我家。我们所在自然村有二个生产小队,七队和八队。八队队长是海伟爹全兴叔。小队管理不好,年底各项任务指标居后,人称“烂八队”。“烂八队”生产不行,但是奇人多,故事也生动。说来听听。
乡村诗人
连军爹叫根友,我们尊称根友大(叔),根友大擅长打油诗,我们小屁孩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天跟在他后面叫他作打油诗。比如,村子里放露天电影,根德妈挈了一盏煤油灯卖炒蚕豆赚个零花钱。蚕豆我们叫倭豆,估计恨不得把日本人当豆子咬个粉碎。小屁孩们都要去买几颗,根友大作打油诗:根德拉嬷,倭豆粒粒胖,一分洋钿买三双。我们围着根德妈,嚷嚷着打油诗,给根德妈作广告,倭豆也卖得快。根徳妈收拾摊位的时候,会把剩下的倭豆打赏给我们,于是小屁孩们喊得更起劲了。大人们骂:小句介吵。于是我们作鸟兽散。嘴里格崩格崩着回家了,乡村的夜弥漫着炒倭豆的香味。
信志家在村子的北边。门口是一片油菜地,信志家的鸡在油菜地里转悠,我们也天天在这片地方转悠,捉迷藏,打土仗,顺便去看看信志家的金柑和文旦长了怎么样了。酸,还是酸。海燕说。他去偷了几回,反正每回说酸。要我们等农历八月初三,那时候文旦才分瓣。我们便等着八月初三快点到来。到了八月初三,信志家的文旦已经没几个了。
根友大根据信志家的情况编了个打油诗:大门朝北向,放出大白鸡吃队里油菜秧,生出鸡蛋大得卖,心想赚2元买蟹浆。被老头一把夺去搓麻将,一搓搓了第二天亮大天白白亮,走了屋里来闷声不响,问问其还要被咦呀咦呀,怪我老太婆本钿欠放长。
后来,信志去吉林当兵了,信志妹招工进了造纸厂。打油诗又曰:大门朝北向,生个儿子去了吉林省,生个囡进了造纸厂。
村里谁家种的什么水果,水果长了怎么样,我们都能说得-清二楚,信志家文旦金柑,和平家柚子是红柚,果肉粉嘟嘟的。万国家种的是琵琶。万国家在革山水库上面,琵琶很难偷到,因为万国的老娘天天管着,手里还有红缨枪。冷不丁会从琵琶树下刺上来,被刺到可惨了,因此我们都不敢造次,心里恨恨的,巴不得他娘早点死去,于是请根友大作打油诗:万国拉嬷,头开花,大水蜻蜓弹琵琶。琵琶香,黄鳝梗,一梗梗了东门界。拍照相,拍来拍去一样长,第二天亮贼骨硬。那时候,革命的红小兵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一个万囯娘?我们天天围着万国家琵琶树喊:万国拉嬷,头开花,大水蜻蜓弹琵琶。万国娘从笆门里赶出来,手里提着那杆传说中的红缨枪,我们大骇,飞也似地跑了,万国娘在后面狠狠骂:小句会死死光!红缨枪老太婆果然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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