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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州窃粮案

鄂州窃粮案

作者: 杨昶字梦玦 | 来源:发表于2020-02-10 01:47 被阅读0次

    (1)

    汴梁城已经很久没出太阳了,连日夜的雨,打在整个汴梁城的诸多大街井栏之上。叫卖声也少了,偶有路人行色匆匆,但也不愿再多逗留一会儿。这和往日汴梁城的浮华可不大一样。

    若是往日,钱昶会先买一碗鲜甜的荔枝冰饮子,再去青楼听一听配着苏东坡词的琵琶声,最后抱着两个冷水拔出来的西瓜回府品尝。

    可是如今这雨,打乱了钱昶的如意算盘,听着风雨声,钱昶气不打一处来。圣节这三日假期一过,皇帝就要上朝,上朝就要处理公务,这意味着钱昶离那些大理寺中的老古板面孔更近了一步。

    钱昶越想越乱,越想越气,索性就回到了卧房草草睡下了。

    第二日,钱昶上朝,不在大理寺中,诸位大理寺混事儿的老爷们可算是开心了。这帮人在大理寺做官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安心去当好一个混日子的仕途弃子。他们去大理寺,皇上看着也不闹心,他们也乐得清净,更何况上司大理寺卿钱昶年纪轻轻,也不好与这些地头蛇置气,于是这帮老爷们越来越放肆,甚至有时候都公然大声聊着天。

    大理寺少卿刘莽开始嫌气氛太沉闷了,便带头开口说闲话了。

    “我说,听说钱昶这几天趁着下雨去找李师师了。”

    评事张崆立刻接起话柄:“他有这色心他有这色胆吗?听说李师师闺房中有四个大字:闲人免入。”

    寺正郎洪不解道:“那钱昶就能怕了这四个字?那也未免太过于贬低钱梦玦(钱昶的字)了。”

    张崆大笑着近乎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说:“这四个大字,是瘦金体的!”

    于是大理寺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这帮老爷们今日的快乐,就这样到来了。

    “肃静!”

    一声大喝打断了笑声。

    这帮大理寺官员们用着不解,甚至错愕的眼神看着钱昶,毕竟钱昶平日向来是忍气吞声的,如此不同寻常,可能是出了大事。

    “大人,莫非是山东逆贼宋江率军打过来了?”

    “大人,是不是边塞辽军又来犯境内了?”

    “大人,是不是江南方腊攻陷了哪里?”

    钱昶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看着这些老古板惊慌失措,他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钱昶慢条斯理开口说了,他将每个字都说得很慢:

    “道君皇帝今日临朝,皇帝说收到了一封御状,上书鄂州赈灾所用之粮尽数不翼而飞,鄂州灾民饥寒交迫;路中饿殍,甚至还有被啃食过的痕迹,埋之不及。”

    “道君皇帝大怒,敕命我大理寺彻查此事,此事不得解释,则大理寺一干人等,与鄂州知州等一同免官发配夷州。”

    “那可如何是好?那可如何是好!”

    呶呶不休的老爷们都要急哭了,以前还有好日子混,这样看来,怕是不行了,别说官了,可能命都要保不住了。

    “事到如今,只得本官亲自审案了,刘少卿!你暂代我职责,提点大理寺。明日,我向道君皇帝请命,亲赴鄂州,彻查此事。”钱昶平生最怕麻烦,可是如果此事交给那些老头处置,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老头们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纷纷赞同。今日,也是自钱昶赴任以来,诸位老头儿最尊敬他的一天。

    当日公务之后,钱昶回府让自己的书童钱夥把行李收拾了准备上路。

    好歹是正三品大员,派头是要有的。

    钱昶一路穿着官服,高头大马;周围鸣锣开道,肃静回避大匾也是必要的。

    一路上倒是没遭罪,只是到了鄂州,钱昶觉得地面越来越松软。

    往脚下一看,竟是饿殍堆叠。

    (2)

    和钱昶想的不太一样,钱昶以为路上会充满哀嚎,会有卖儿鬻女的叫卖声、会有哭嚎的穷人、会有高价卖粮的富人。

    可是什么都没有。

    只有饿殍。

    连年大灾,鄂州似乎没有能站起来的活人了。

    钱昶下了马,一步一步走进了知州府。

    没有了百姓的声音,鸣锣声似乎显得略微刺耳。

    知州府衙

    鄂州知州一席白衣,正跪于堂前。看到了钱昶,顿时扣首。

    “请钦差大人赐下官死罪,此次失窃,是我一人监管不力所致,与旁人无关。”

    钱昶似乎嗅到了异常的气息,便在宣读完道君皇帝圣旨之后,搀扶着鄂州知州起身。

    “你莫要如此心急,而且你难辞其咎,本官前来,要听听事情原委。”钱昶说道。

    鄂州知州忙答:“就是下官监管粮仓不力,造成失窃发生,并无他人所为。”

    鄂州知州其人姓田名渠字子理,三十五岁。照理说在官场之上会有很好的前程,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被送往了通达四方的鄂州。可是连年大灾让鄂州变成了另一番景色,鄂州如今甚至都没有人能站起来了。本来当初朝廷赈灾,百姓好歹有口吃的,变卖家产也可换点富户手里的余粮,今年仓储失窃,就连富户也多有饿死。

    能走的早就走了,鄂州如今似乎是一座空城,只剩这哩哩啦啦的衙役拄着水火棍勉强能站起来,就连知州都是一脸饥色。

    “粮仓失窃,本官自然要看看粮仓。”钱昶说道。

    鄂州知州似乎并不意外,便领着钱昶去看了粮仓。

    一开仓门,果然是空空如也,地上甚至还有饿死的老鼠。还有一股霉腥之气让人难以喘息。

    钱昶仔细端详了一番,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愤怒地喊道:“田渠!你撒谎!什么粮仓被窃?这粮食根本没有运到这仓里!”

    鄂州知州很平静地解释到:“大人这是从何说起呢?上使既然说粮仓没有运到这里,那您可有证据?”

    钱昶冷笑了一声,说道:“本官且问你,上次朝廷发赈灾粮总计七百石,放下此仓里绰绰有余,你说这七百石粮食不翼而飞,居然没的如此彻底!连老鼠都饿死了,若是失窃,那窃贼少说也要有几十人,还得分很多次才能运走。若依照常理,那窃贼不可能尽数搬尽,至少还会有散落的痕迹,可是这里连散落的痕迹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守粮吏员何在?”钱昶大声问道。

    一位五十岁许的人应道:“禀报钦差,是小吏我。”

    钱昶又问道:“你当日何在?”

    吏员答:“那日是小人饮酒误事。”

    钱昶大怒:“放屁!连年饥荒水且不得何来的酒?”

    吏员说道:“是小人看见新粮来的,一时高兴,便将家中存着的酒喝了,所以误事。”

    钱昶指了指牵马的人说道:“我身边的这位,身为禁军,名唤刘横,皇帝命他护我周全。”

    钱昶大问:“刘横!若是你,你找人把这么多粮食搬离鄂州城,要多久?”

    刘横回:“末将以为,至少四个时辰。”

    钱昶又问:“依你禁军身手矫捷,搬这么多粮食,可否不惊扰路人?”

    刘横回到:“禀报大人,路上都是死人,我可以不惊扰路人。”

    钱昶一时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匹夫接着聊下去了,便话锋一转,诘问田渠。

    “田大人!听守粮官吏还有闲心饮酒,那我姑且推断那时候粮仓是有粮的!有粮就会有活人,从这里到出城大门,只有一条路,那条路上有知州大堂,知州大堂门口有守门人,他们也同时吃醉了酒?城门的守门人也吃酒了?”

    田渠似有不甘,答道:“也许是。”

    钱昶大怒,当场咆哮:

    “你还狡辩!你这个狗官把百姓的粮食贪哪里去了?”

    田渠默默不语,突然一头往墙上栽去,瞬时毙了命。

    钱昶心里暗叫不好,可面上还是端着威严,对着手下兵丁说道:“来呀!把守粮吏押入大牢,择日候审!”

    钱昶知道,知州已死,事情早可以断案了结,可是钱昶就是要查个究竟,并不是他多正义,而是因为他不想当个傻子。

    (3)

    整个知州之死,粮仓失窃一事,还有人没有出场。

    合该司长粮田的通判并不在场,可是堂堂知州大员宁可独自担当起罪名。

    这很蹊跷,蹊跷到了不能再蹊跷的地步。

    鄂州通判姓李,名师道字确圭,曾经听说此人无父无母,却得官场上很多人欣赏,这他是听闻过的。后来李师道来到了这鄂州以后,偏偏是连年饥荒,李师道奏陈圣上,圣上立即派了这七百石皇粮赈灾。从此以后,饥民似乎看见了光。

    这李通判,便是这鄂州城的光芒,也是全鄂州的希望。

    钱昶问道本地吏员:“李确圭李通判何在?”

    本地吏员叹息到:“李通判饿倒在家中,实在是不能出门迎接慰问。”

    钱昶叹息了一声:“如此的好人,我是要慰问去的。来人引路,带我去探望李通判。”

    李通判的家看着很干净,但是实在是简陋到不能再简陋了。

    但这样简陋的地方,却有一个令许多官员都敬畏三分的东西。

    李府正厅内卧房之中,有一幅字,上书四个大字:廉洁传天。

    这四个字的字体刚劲而有神,如同仙鹤飞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瘦金体。

    天下只有一个人能合法写瘦金体。

    李确圭看见钱昶,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作揖道:“小人李确圭,见过钦差大人了。”

    钱昶看着李确圭,慌忙扶起,惊道:“天下竟有如此奉公之吏员,看来朝野爱戴真是空穴来风。”

    李确圭看见钱昶与一干吏员,问道:“为何知州大人不在这呢?”

    钱昶戚戚然答:“知州大人他畏罪自尽了。”

    李确圭惊讶了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钱昶急忙找大夫为李确圭诊断,肯治病的大夫奖励半斤肉一斤馍。

    大夫很快就请到了,诊断结果是饿的,外加惊吓所致。

    配好了药,大夫高高兴兴带着饮食走了。

    钱昶看着大夫的样子感到很滑稽,就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夫。

    没等大夫出门,就看见了硕鼠在抢大夫的酬劳,饥荒让老鼠不再惧怕人类,公然抢食,无所顾忌。

    “哎呀滚滚滚,畜牲!”

    大夫边驱鼠边骂。

    钱昶看着硕鼠油亮的毛皮,觉得有点惊异。

    粮仓里的老鼠,可都饿死了。

    钱昶回头环顾四周,看见了李确圭的家奴在给李通判喂药,坐起来往往是可以看见人的体型的,这个家奴出着油汗,衣服褶皱告诉钱昶,这个仆人有三层肚腩。

    钱昶有一次做梦,梦见有个不留长发的胖子对他说过:在他们的世界,有一个国家,这个国家因为穷兵黩武,所以民力松弛,弄得整个国家只有一个胖子。

    钱昶看着肚腩,又想到硕鼠,总觉得这个李通判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钱昶想事情的时候,颈椎一酸,钱昶抬头看着那幅字。

    上书四个大字:廉洁传天。

    廉洁传天。

    钱昶当晚住在馆驿,到了晚上起夜如厕之时,听见了几人对话。

    “听说知府今天畏罪自杀了。”

    “也合该如此,连个粮仓都看不好。”

    “我们的李通判都饿出病了。”

    钱昶正听着呢,可是突然一阵车轱辘声打扰了钱昶八卦的雅兴。

    这么晚宵禁哪来的车?

    钱昶急忙出门,车已经走远了,依稀看着推车人的身影,似乎有点圆胖。

    钱昶便问向了路旁打更人。

    钱昶向打更人问道:“阿伯,这推车人是作何事情的?”

    打更人随意回答道:“推车的啊,推车的是运粪的脚夫,他把粪运出城外,免得污了这城中。”

    钱昶草草谢了打更人,想起了撒尿这茬了,钱昶这才去如厕,然后回屋子里睡觉。

    今天晚上,钱昶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有一只老鼠在吃粪,边吃边恶狠狠地看向钱昶。

    一切都是多疑吗?都是巧合吗?

    (3)

    这几天白天钱昶总是和吏员问着本地情况,而到了夜晚,钱昶便嘱咐刘横蹲守着粪车。

    粪车到来,轱辘响起,钱昶大喝:

    “站住!”

    粪车脚力想跑,奈何刘横在禁军中以跑步极快闻名,被刘横追上。

    钱昶举着火把照向脚力的脸。

    赫然是李通判的仆人。

    既然车夫不是车夫,那粪车装的也当然不是粪。

    粪车打开一看,粮食。

    百姓朝思暮想的粮食。

    钱昶气得发抖,果然这个李确圭不简单。

    钱昶回了馆驿,当即命人传令李确圭,于知州府衙等候审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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