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晓得,我不是个有魅力的女人,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眼里只有他,我只是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女人。
这个他就是徐志摩,我们都知道徐志摩爱上林微因,可是徐志摩并不是一个专情的人。
张幼仪和徐志摩是包办婚姻。张幼仪的四哥张嘉璈日本留学回国,在邮政部供职,他的薪水成了家庭经济的主要来源。作为家庭的顶梁柱,他得到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的信赖。父母也把为家中几个女孩挑选丈夫的权力交给了他,因此张幼仪的亲事只能听凭父兄安排。
后来,张嘉璈担任了浙江都督秘书。在一次视察杭州府中学堂时,一位学生的作文引起了他的注意。这篇作文的文笔气势颇有梁启超的气势,书法也笔力遒劲、气韵生动。张嘉璈对这位学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经打听,这个学生叫徐志摩,是当地一位士绅家的独子,他立即致信富绅,提议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这个才华横溢的学生。张家很快收到徐志摩父亲的亲笔回信,同意了这门亲事:“我徐申如有幸以张嘉璈之妹为媳。”
为了让张幼仪嫁得风光体面,在夫家获得足够的地位与重视,她的娘家人可谓是用心良苦。不仅特地派人去欧洲采办嫁妆,而且陪嫁丰厚得令人咋舌:光是家具就多到连一节火车车厢都塞不下。
对哥哥非常崇拜和信赖的张幼仪,也对徐志摩这个未来的丈夫十分信赖和尊敬。而且,传统教育的熏陶让她认同《礼记》对婚姻的看法:“婚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所以,虽然从未谋面,但张幼仪一开始十分坚信,只要是自己孝敬公婆侍候丈夫勤勉持家恪守妇道,丈夫就会因为自己的温顺和安分而爱上她。
可惜的是,妻子显赫的家世、美好的性格与德性打动了徐志摩的每一位家人,却唯独没有打动徐志摩。
那场婚礼可谓极其轰动,之后几年,人们还在讨论那场婚礼的盛大。
婚礼时,张幼仪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我本来希望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会对我一笑,可是他的眼神始终很严肃。”
洞房花烛夜,他身上脱得只剩最薄的一层丝袍,充满期待地站在房间那头注视着我。我想跟他说说话,想大声感谢命运的安排。
但是当时的张幼仪年轻又胆怯,而且受到的教育是:正当的做法是由他先向我开口。可是徐志摩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们之间的沉默就是从那一夜开始的。
回忆起这个夜晚,张幼仪语气里不无后悔,她说:也许一个新式女子会在这个时候开口,一对新人就此展开洞房花烛夜。
婚后的张幼仪很快就被操持家务、照顾公婆这些事情给绊住了。
她迅速学会了如何讨好婆婆,晨昏定省,帮助理财。然而却从没学会像讨好公婆那样取悦丈夫徐志摩。
在结婚后几个星期,徐志摩就离家求学去了,先是天津,后来又是北京大学,只在假期回来。嫁到徐家四年,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只有四个月。
和徐志摩在一起时,她沉默、内敛,而徐志摩除了履行最基本的婚姻义务外,对她不理不睬。
有时候,徐志摩伸着腿在院中长椅上读书,张幼仪就和他坐在一起缝东西。他会指挥佣人一会拿着个,一会抓抓那里,但是从不与张幼仪交谈。
面对这样的状况,年轻的张幼仪不知该如何应对,父母只教过她如何取悦长辈,却未曾说过去和取悦丈夫。张幼仪只能保持沉默。
但她也曾期望,“能像跟哥哥弟弟聊天那样,和徐志摩交谈;我想帮他忙,助他得到成功与荣誉。”
她甚至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两人像伙伴一样待在俭朴的家中,他研究学问,自己准备两人的饭菜;自己穿着西服,抱着书本,和徐志摩并肩走去上课。然而,在儿子徐积锴出生后,徐志摩完成了父母的愿望,干脆留学海外去了。两人彻底见不到了。
千里迢迢的去国外寻夫,在巴黎,徐志摩也没有停止对张幼仪的嫌弃。他指着她身上精心准备的衣服说:“瞧你这寒碜样,和你走在一起真让人丢脸”,并带她到百货公司换掉全身的行头;在巴黎飞往伦敦的飞机上,张幼仪晕机呕吐不止,徐志摩非但没有安慰、照顾妻子,反而撇过头捂着鼻子说:“乡下土包子!”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话说完没多久,他自己也吐得一塌糊涂。
张幼仪发现自己怀孕了,当她告诉徐志摩后,对方立刻说:“把孩子打掉。”
丈夫的话让张幼仪目瞪口呆,在当时,女人打胎是有生命危险的。她略有几分不满地说:“我听说有人因为打胎死掉了。”可是,徐志摩居然冷冰冰地答道:“还有人因为火车事故死掉呢,难道你看人家不坐火车了吗?”
之后徐志摩向张幼仪提出了离婚后,就消失不见了。张幼仪说自己就像是一把“秋天的扇子”,天气转凉以后,被遗弃的妻子。
孤苦无依、语言不通又身怀六甲,张幼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正处在身心最脆弱的时候,甚至打算一死了之。
幸好二哥张嘉森当时在法国读书,写信给她:“万勿打胎,兄愿收养。抛却诸多事,前来巴黎。”后来安排她在法国乡下一个朋友家里待产。
有家人的支持人生多一点色彩,这样看看还是要生二胎。在法国乡下度过的那个秋天,对张幼仪来说,宛如沧海桑田。
到法国的时候,她怀孕四个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要不要离婚。
在徐志摩丧失踪迹的这四个月,张幼仪开始对这个男人由尊敬变为厌恶。
徐志摩曾把他们夫妻俩比作小脚和西服,之前张幼仪一直不理解,她说,自己并没有一双小脚啊。
但这个秋天,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行为在很多方面和缠过小脚的没有分别,她从不敢辜负公婆的期望,也从未怀疑过古老的中国习俗,“为了讨好公婆放弃了一切,包括出门、求学,甚至育子。”
多数中国妇女的现状,付出辣么多,对方却却视而不见!
而此时她明白,她必须从思想和行为上拿出勇气。她领悟到自己可以自力更生,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依靠别人,而要靠自己的双脚站起来。
她决定同意徐志摩的离婚协议,“我要追寻自己承继的特质,做个拥有自我的女人。”
她决定成为一位老师,自立更生,以适当的方法教养孩子。“我想让他看看他弃我而去以后,我一直活得很好。”
离开徐志摩之后的张幼仪,目标明确,独立,坚强。
她一边上课,一边养育小儿子阿欢。在小儿子阿欢因病去世之后,悲痛之中张幼仪也并未放弃自己的学业。
这个失去至亲的时候依然明白自己的人生要努力,张幼仪承认,和徐志摩的离婚,使得她脱胎换骨,找到了自我:“在去德国之前,我什么都怕,在德国之后,我无所畏惧。”
回到中国的张幼仪与此前大大不同,家乡的流言蜚语,不再让她难以承受;不满意公婆对儿子的教育方式,她大胆提出自己要带着儿子去北京。
先在一个学校当老师,后来又受四哥的邀请,担任中国女子银行的副总裁,这份工作完全展现了张幼仪的才华和能力。
她将办公桌设在办公室的最后面,这样可以观察整个办公室的情况。她每天八点半上班,下午五点会有家庭教师来教她中文,六点下班。后来又担任一家时装公司的总经理。
小脚与西服-为新时代女性巅典范张幼仪点赞她一生都不认为自己是个有学问的女人,直到晚年她还说“看看我那一手中国字,就知道不是出自读书人的手臂,而且我有好多字都不认识,如果我有学问的话,我就会用文言文写东西,那和中文口语是截然不同的。”
但张幼仪有其他的能力。她虽未学过金融,但善于理财,很有经营能力。就算在抗战期间,女子银行也能够维持,还靠着投资大赚了一笔钱。
家庭方面,张幼仪也处理得相当妥善。
她独自抚养儿子,不时地照顾公公婆婆,还需要不时地安抚公婆对陆小曼的不满。
公婆对她非常满意,将遗产也分成三份,一份给张幼仪和孙子,还将位于上海的一栋别墅送给张幼仪。
徐志摩是诗人,对俗务一窍不通。在自己母亲临终前,不知道怎么照顾,而且无法说服当时的妻子陆小曼回家料理,最终还是请了张幼仪出面。
张幼仪非常妥善地料理了后事。张幼仪也还是应了徐志摩当年的那句话——做徐家的媳妇,不做徐志摩的妻子。
我看到了一张40岁的张幼仪的照片,照片里的她乡土气息荡然无存,面容沉静,透露着高贵和坚毅。
当时的银行职员这样回忆道,那年她约40岁左右,腰背笔挺,略显高大,神情端庄大方,有大家风范。她就在我们营业厅办公,准时上下班,除接电话外,很少说话,总是专心看文件。我经常要将报表和装订好的传票本请她盖章,有时听到她打电话时用德语。
每当想到这个场面,我心中都会涌起一阵感动。在经历了那样一段婚姻后,那样一个心里曾破成洞的女子,每天是这么过活的啊。专注,认真,自尊。
小脚与西服-为新时代女性巅典范张幼仪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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