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奴

“策我良马，被我轻裘。载驰载驱，聊以忘忧。”

城里有个姑娘，不知道从前叫什么，只知道如今唤作寄奴。家住春长水边的双柳巷子，我是某天早上喝豆花时候遇到的她。说来也很奇，我朝对女子虽不说如前朝般苛刻，也少有女子为了一碗豆花来跟成年陌生男生拼桌的，虽说和女子同桌拘谨些，但是早上佐着故事吃朝食也是很有意思的。

约莫是四五年前，寄奴是春长水边朝食摊子远近闻名的豆花西施，那是真正的“皓腕凝霜雪”，明明是一个样子的做法，但是她煮出来的豆花，就偏偏是别有一番滋味，或许是常氤氲在豆香里，人也比寻常碧玉白净，讲话也是温婉，所以摊子上男客总比别家多，但是我朝最是重礼，虽说佳人，到也不至于被人唐突。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春日子，这是这张桌子，朝食铺子迎来了一位贵客，虽不知道名姓，但寄奴说是一位极好看的公子，约莫就是先民口中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哪天许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许那人只是想在一个地方静静呆着，总之，等寻常食客走完了，他还坐在哪儿，皱着眉。许是天光太好，寄奴刚闲下来一回头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像是柳叶子落下来一片，惊动春长水，泛起涟漪，身子就像不自主的，自然就过去搭上了话。

“不知公子是在因何困扰，奴是个俗人，也不懂旁的，只是听说，这样的好春光里，少年郎应该踏马追风，去踏青、去寻友人，而不该是坐在我这小小铺子里，公子如此，偏叫人困扰。”

“从前给阿弟送饭，曾听先生念过一句小诗，奴愚笨，只记得一句，人生如寄，多忧何为？”后文中又有“策我良马，被我轻裘。载驰载驱，聊以忘忧。”

我以为这也算一段佳缘了，听着倒像许多佳偶姻缘的开场，但是寄奴说，哪个碧玉年华的女子没有思过郎君，那位公子那般容色，说见了不欢喜是假的，只是那些话在心中千回百转，却从未述之于口，唯一的缅怀也不过于每年这个时节来春长水边喝一碗豆花，聊以慰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