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女孩。
我有机会抱她，是毕业典礼的时候，我们即将分别，也许以后没有拥抱的机会了，我便稍微用了用力，她的胸口贴在我的身体上，她柔软的胳膊环住我，头埋在我肩膀上，六月的天气，我感受到她的温度，闻到她夹杂着汗味和奶香味的头发，如果再多停留一秒钟，我怕我就会受不了，我会不想放开她。于是趁着我还能清醒地自我克制，我轻轻放开了她，模仿其他人结束拥抱时候的样子，冲她笑了一下，然后说：“有机会一起玩儿。”
她冲我笑了，嘴角勾起来，眼睛弯下去，脸颊上细细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微微的透明的光，她的脸圆圆的，柔和的，杂乱的刘海随意地飞舞在额头前，她用手去理额头的刘海，手抬上来，手指自然地蜷曲着，手背在额头上擦过——“好啊”——一个动态的符号张开了双唇，一个抽象的概念发出了声音——她是我能想象的所有美好的集合，她说：“好啊”，我有一瞬间有想拥过去吻她额头的冲动，于是我别过头去，模仿着她的声音，回复她：“好啊。”
毕业以后，我选择了北方的安大，读了文学。
当时选学校的时候，专门打听了一下她报考的哪里。上海——国际大都市，高级白领，丰富多彩的都市生活——于是我避开了上海，选择了北方的一座城市。青春嘛，不就是这样，都会有遗憾的，而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遗憾的，所以不如早一点，越远越好。
生活不会轻易给你逃避的机会，她落选了，阴差阳错的，我们被分到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学院——语言文学学院——我是英语文学，她是汉语言文学。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我应该是失落的——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事与愿违？
但是我知道这种感受不是失落——魔鬼伸出了手，打开了我心房的一道门，落寞涌出去，放进来一整个春天——阳光灿烂的，鸟语花香的，绿意盎然的，令人兴奋的，冰雪消融的——春天。那是兴奋，一整片春天开在心田的兴奋。如果是天使打开了这道门，一切都将会是完美的，可是不是——魔鬼是黑色的，尖尖的獠牙，猩红的眼睛，他不用做什么，只是安静地微笑地看着你，就足够让你痛不欲生。
我知道我们分到同一个学校的时候，我没有联系她。因为我不想跟她有约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约好一起去学校，约好一起逛街，约好一起买甜点，喝奶茶。我做不到，这种约定，对别人来说，只是生活中的一点点小小的波澜，一个伙伴之间的普通的约定，但是对我来说，它会成为扰乱我生活节奏和我心情的一个开关，一个电波，持续撞击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每一根汗毛都会因为电击而躁动不安，我会期待，我会处于一种飘飘然的状态，这样不好，因为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痛苦。
对别人来说，跟同学约好一起作伴上学，这件事简单自然地，就像吃饭喝水，几乎不需要费任何力气。而对我来说，约她一起上学，也像吃饭喝水，但是是那种因为饥渴难耐见到食物的时候发出的本能那样，如果我开口了，如果她答应了，我可能会扑上去，把她啃噬干净。
我感觉自己正在溺水，而她是唯一可以拉我上岸的人，这双手，我最想抓住，也最害怕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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