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了又沉,沉了又升。
光线从瓦房窗隙中窥探着这屋里的一切。
眼前是一个小女孩,她坐卧在床上,手里紧握着一面折叠镜子,镜子是两面的。一面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另一面是镜片,只见小女孩的泪轻点在上边,一滴、两滴。
她头上的虱子在她的长发中舞动,偶有跳到衣服上,偶也跳到镜子上。跳着,它便成了这泪的陪葬品。
‘爸爸妈妈今天离hun了,妈妈今晚在收shi行李,我哭着拉着妈妈的手,让妈妈别走,妈妈抹了抹我的泪,妈妈又抹了抹她自己的泪,妈妈留给我一面jing子,就走了,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deng她,天天都deng。班里的同学因为我头上长了虱子,女生不跟我玩了,男生就拔我头发,踢我桌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莫雨在她的日记本写着。
星期一,光照在国旗上,它又开始窥探着这一切。
旗台下,站着几个大高个,手臂上有着竹子纹身的六年级学生。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在上面讲着些溺水安全之类的话题。校长站在阴影处,老师们都撑着伞挡住太阳对他们的爱意。“我知道现在太阳很大,但是我陪着大家一起,大家再坚持几分钟,坚持就是胜利……”。太阳直直地晒着下面的学生,那几个大高个便开始按耐不住了,他们往教室径直走去,好似没什么可怕的,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着些“他妈的,这么热还要我们下来晒太阳”。
校长只是看着,没有说什么。一旁的主任冲他们大喊道:“你们干嘛,给我回去。”
他们不听,主任便上去拦,主任拦不住,其他的老师便也走上前去。见状,校长也走上前去,校长瘦瘦高高的,他们之间发生了拉扯,只见校长顿时脸色发青。
星期一,无数个星期一,无数个太阳升起。学生还是这群学生,校长换了数个,他们,没有人管得;他们,没有人能管。
他们是这所小学的“管理者”,他们看谁不爽,便是一脚,遇到反抗的,便是一群人一人给一脚,一天,两天,数数天……
他们喜欢游走于各个年级里,热衷于欺负呆傻的,更热衷于欺负宁死不屈的反抗者。
各个年级里,都有各个年级的“老大”,但“老大”也是会被高年级的欺负的。
关系之奇怪,有欺负人的,有被人欺负的,有被人欺负着又欺负人的,有是人的,有不是人的。
班上有个叫瀚文的,是班上的“老大”,他总是欺负莫雨,当然了,他不会主动出手,他只会叫他的小弟阿航动手,动手的也不止他小弟一个。
夏日,瀚文家门口的池塘面上飘着浮萍,癞蛤蟆呱呱呱的叫个不停。他们一群人便拿着长长的竹子把癞蛤蟆打捞上来,然后一群人用木棍暴打,他们看到癞蛤蟆的肠子被打了出来,觉得恶心,怕脏了衣服,却又觉得好玩。一只,两只,数只…每一只癞蛤蟆的肠子飞出来时都能使得他们好一阵子大笑,然后他们把一只死去的被打得稀巴烂的癞蛤蟆用火钳装进一个袋子里,就走了,去了何处?谁知晓呢!
中午回家的时候,大家都是不背书包回家的,他们就把莫雨的书包藏在垃圾桶里,待到莫雨到垃圾桶里去捡回她的书包时,他们便拦着她,欺人的人以被欺者的难堪与无奈的表情而获得快感。
又是一个中午,他们照常把莫雨的书包扔进垃圾桶里,但是这次,他们没有拦她。莫雨把书包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只见红色的血丝从书包里渗到了书包外。莫雨将书包打开,是一只死去的被打得稀巴烂的癞蛤蟆。
课间,阿航把莫雨的镜子抢了过来,他是知道她父母离婚了的,问道:“这镜子上的是你妈妈吗”过了五秒莫雨都没有作答,只是直直的睁大眼睛瞪着他。“不说话?那就是不要了喽?”“那我扔垃圾桶里喽”
是的,父母离婚,妈不疼,爸不爱,就像一只蝼蚁一般,任人踩踏。
他抢,她追,他跑,她哭。哭了又怎样?哭了他就会还给她了吗?哭,是施虐者最得意的作品。且哭去吧!
有人头上长了虱子,有人心里住着虱子,咬人的。
我坐在莫雨的后面,偶也有被教唆着拿书拍她的背,偶尔揪揪她的头发,只轻轻的,她翻过头来,说“不要再动我了”,我便没有动了。
夕阳躲在山腰间里,欲沉未沉。
放学了,他们跟在她身后,有人踢了她一脚,又推了她一下,她被绊倒在地。这数数双腿,谁人知道是谁呢?“是你吗?哈哈”“谁啊,这么没良心”
那些吃人的人啊,吃着人肉,还问这肉出自何处。我也在吃着人肉!我也是这吃人的人!
夜里,莫雨在破旧的瓦房里写着作业,倒是作业难了,这红色的圈圈点点;倒是伤口裂了,这淤红的点点圈圈。泪滴在了作业本上,模糊了。字,糊模了眼。
她带着几分倦意,几分愁,便入梦寻她妈妈去了。梦里,没有等来妈妈;醒来,身旁也没有妈妈
剩下的,只有今日的他们,和明日的他们。
光,偶尔也照进瓦房里,想温暖她,可光却不知刺眼的光芒比冬日的飘雪还要冷上一层。一束光,就这样窥探着她的隐私,泄于公众之下。
它并没有成为救赎,从来都没有。
太阳沉了又升,升了又沉。
是升了好啊!还是沉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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