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夜

像多年前一样，我沿着跑道不停地做着脚的循环运动，脚踩鞋，鞋踩地。晚上的月色大概也算得上不错。月亮挂在一片灰云上，入眼的只是一片晕韵，像是透过了混沌的记忆。巨大的天空好比水墨画，清晰的只有作画人有意的留白。天空的其余部分构成巨大的夜幕。

田径场上运动的人很多，像行道树一样，一排排。而我就只是一棵树，众多树中的一棵。不作停留和言语，一言不发，我只是和自己的影子不停地跑。跟其他人一样，我的耳朵也堵着耳塞。耳塞的另一端连接着手机。此刻，我的手机只是充当音乐播放器。我的世界也只是弥漫着歌曲。而歌曲都是我听了多次的老歌。

对我而言，我的世界就这样。能看见的东西构成我的简单，模糊的部分则有意无意构成复杂。我尽力跑得匀称一点，脚步的轻重缓急还有呼吸的深浅快慢，我都努力达到一种平衡。我希望我处于一个状态，在静止中前进。这很难，需要孜孜不倦的专注和一心一意的克制。

我不能跑太快，否则在后期会脱力；也不能跑太慢，那样达不到我对自己的一种期望。我说不上期望是什么，可能是要求自己运动一小时，又可能是流一场淋漓酣畅的汗水，也可能是让自己疲劳……而我真实知道的情况是自己绕着跑道不停的跑。

跑道里面是足球场，布满塑料做的草坪。外边是铁丝网构成的隔离墙。草坪上离散地分布着人，大多是情侣。铁丝网外是一排不知名的树，绿色的叶子缀满越界的枝头，像伸出邀请的手。在其下面是一地安静的干叶。四周还有橘黄色的灯光，然而并不柔和，不经意的抬头，人眼很容易被刺到。

所以我的头并不是抬起的姿势。我头微微下倾，眼睛也只是顺应着身体，并不作长远的打探，只盯着脚下和不远的前方。似乎也没打探远方的必要，我只需要保持这种姿势即可安全地循环。就像听的歌一样，熟悉带来的是足够的安全和足够的激情。

我偶尔也打探别人，是用眼睛看。看到的只是一个清晰的轮廓。他们经过我的时候，会有一微风产生，有时会有香气，那是香水的味道。我超越他人时，我并没感受到风，或者被刮起的气流，我只是感觉到一个充满颜色的轮廓被甩在后面。

整个操场是暗的。灯光都是在远一点的地方，只是光源位置够高，于是我只能看看处于黑暗中的一切。对于亮处，我的眼睛适应不了。虽然我不敢直视，可是我心里对那些地方一清二楚。看见有时不是用眼睛，或者修正一下，我不需要那么多的看见。

起初我的情绪是很糟的。原因是它乱。乱让我无能为力，而这种感受是负面情绪的引燃物。我并没有尝试去梳理。此刻的我不需要一个明确的对象。我只努力的奔跑。意识或潜意识，整个天空就只有一轮不明朗的月亮。

像大多数人一样，我只是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