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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看厂土狗

父亲的看厂土狗

作者: 徒然掬一 | 来源:发表于2019-06-21 23:39 被阅读0次

          那年夏天,是一个萧条的季节,许多人被辞职了,哪怕是在这儿工作了七年的父亲也没能幸免。

          那段时间,家里很是清贫。弟弟害了一场奇怪的大病,父亲又赋闲在家,母亲硬是撑起了整个家。她四处奔走,到处求人医治弟弟,又向外公借了十万,给父亲创业。

        在这样困苦的日子里,母亲是破旧的灯罩,而父亲是在狂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的照亮着我们眼下仅有的希望。

        在这场经济波动席卷过的小镇,像是死了一般冷清,就连狗也低眉顺眼,小心翼翼的盼望着过路人的施舍。父亲蹲在台阶上,两脚成八字形稳稳地坐在上面,一手拿着烙饼,另一只手赶苍蝇。他前方不远处趴着一只黄色土狗,懒洋洋的摇着尾巴驱蚊。也许出于悲悯,父亲掰了一块饼丢给它,它倒也机灵,一歪头接住了饼,用两条前爪护着,一声不吭吃掉它,再仔细舔干净掉落地面的渣渣,然后安安静静地晒太阳。

          父亲出神地盯着狗的尾巴,狗有意无意地瞟一眼父亲的脚。就好像父亲懂得狗的委屈,狗懂得父亲的辛酸。

          父亲实在喜欢这条狗,于是从此手上的烙饼成了双人份。有一天,狗吃完烙饼后仍跟着父亲。父亲在它面前摊开了手,说:“你看,没饼了。”

          狗既不吵闹,也不沮丧,安安静静地摇尾巴。

          父亲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坚定地说:“我真的一点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狗不理睬,仍摇着尾巴。

          父亲见它还是跟在后面,便自言自语道:“罢,作条看厂狗倒也不错。”

          它是一条狠狗,虽然只有两对短短的腿,但其威慑力和嗓子是不容小觑的。白天里它可以温顺地被我揪耳朵,晚上,他会拼死护着每一件厂里的东西。

          再神通广大的人也会犯错误,狗也一样。它咬了一口孕妇,孕妇的家属扬言要打死狗。父亲没有打狗,只是付清了孕妇的医药费。再次回到厂里后,父亲拿起木棍又放下,叹口气,坐在地面上,一个人吃着路上买的烙饼,狗把头深深埋在两只爪子里。

          他们静静地坐在那,时间仿佛为此停止。

          这条土狗生了一窝的仔,陆陆续续送人后,只留下了一条小奶狗。我好奇地打量着这条小奶狗,惊奇于一条黄色的土狗能生出一条纯黑的狗,惊奇于这样清澈的眸子,惊奇于它颤颤巍巍走向我的时刻。

          没几天后,它成了大人们的盘中餐,我质问我的父亲:“为什么要吃了它!”

          父亲说:“养不起。”

          我感到悲坳,却无言以对,在我眼里,父亲的沉默是冷漠,是无情。

          后来,那条土狗也死了,害了一场病死了。我仍心心念着那条黑色的小奶狗,便用尖酸刻薄的语气对他说:“怎么?这回怎么不吃了这条狗呢?”

          我原以为父亲会说些感人的话,他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狗肉有毒,不能吃。”

          我再也抑制不住我的情感,嚎啕大哭,我的心像是被这句话抹上了灰色,压抑又痛苦。

          那一夜,我哭了,父亲也哭了,他像是一个委屈的小孩子悄悄流泪,然后悄悄擦干。

          父亲再也没养过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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