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发现她没有化妆,没有化妆的她仍然很漂亮。他们一走进门就赢得了热情欢迎,几桌坐在那里已经开吃的客人纷纷站起身来,向庞清谈笑容可掬地问候。他们显然都是庞清谈的熟人。他们在舞池边一张桌子前刚坐下,满面红光的经理就尾随着来了,很快上了桌许多邵伟昆从来没吃过的珍肴佳脩。庞清谈把粉红色透明的酒倒入邵伟昆杯中时,邵伟昆嗅到了一股温柔的清香气息。柳晶晶吃得有些狼吞虎咽,诱导得邵伟昆小肚子泛起一阵轻微的痉挛。音乐响起来,柳晶晶请邵伟昆跳舞,邵伟昆不会,柳晶晶就被一个身穿税务制服的男人请下舞池去了。
“在这里,恐怕没有你认识的人吧?”这时庞清谈探身向前问他。
“没有。这你知道。”邵伟昆说。
“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社会,能够来这里的人,他们都代表着这个城市的每一方域,就是他们在支撑着我们的生活。看见四号桌那个胖子了吗?”
邵伟昆看过去。胖子端起酒杯的时候也看见了他俩,站起身微笑着向庞清谈举举杯,表示问候。庞清谈也朝他招招手,但没有站起来。
“他是连庆市的工商局长。”庞清谈继续说,“身边坐着的也都是他的人。有人把他请到这里来,其实还是很不容易的呢。看见六号桌那个大个子吗?”
那个大个子已经吃得红光满面,两只大手在桌前兴奋地比比划划,像是在讲述什么有趣事情。满桌子男男女女笑得前仰后合。
“他是东方机械厂的厂长,工厂年年亏损,快倒闭了,工人们为了自己的工资常常要堵到他家门口去。这样的厂长当的,也够难为他的。再看十一号桌那个戴眼镜的,你恐怕更不知道他是谁了吧?”
“是谁?”
“耀华中学的校长。孔校长。”
他有些不相信的低声道:“难道他们都是公款宴席?”
“没有难道,而是都是。就是。只有我们这一桌不是。除此以外能到这种地方来消费的,个人行为是做不到的,只有国家才能负担得起。”
“你看新闻报纸吗?”
“不怎么看。倒不是有什么偏见,而是我没有时间想起它们来。”
“可是我看,再没时间创造时间也看。那么长江流域和东北的水灾你总知道吧?”
“知道。赈灾义演看了的。”
“也捐款了吧?”
“捐了,每人一百元,五件衣服,上边定额指派的。你呢?”
“当然也捐了,以我个人名义,九十万。”
“够伟大的,虽然不是一百万。”
庞清谈并不在乎他的刻薄。“我本身并不伟大,这你知道。可我却有一个伟大的设想。”
“什么?”
“如果有效的权威机构下一道命令,天底下停止一个月的公款吃喝,一个月就够了,把这一个月的公款集中起来,送去灾区,那么灾区就会无一人无衣穿,无一人无米食。这样一个月的举措恐怕要胜过几台,几十台几百台赈灾义演的经济价值,甚至……”他沉吟了一会儿,“社会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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