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时,鸽子的零用钱是偷的。
鸽子从美梦中被吵醒,父母又在吵架。母亲歇斯底里地喊叫,鸽子担心邻居听见,被外人知晓家不和睦,自己也丢脸。他蒙起头,不想听这些痛苦的嚎叫,不想辨析父母对错。说不清是孽缘还是罪罚。他越强迫自己不去想,反而越糟心。剪不断,理更乱,思绪在反复闹腾,像一头受惊吓的骡子狂躁不安地乱跑,像一个丧心病狂的匪徒在闹市里端墙扫射。墨一样黑的夜里醒来时,鸽子总有寄人篱下的凄凉感。嚎叫如一桶铅,灌进了鸽子的脑袋,他顿时思想被拉拽进了黑漆漆的深渊,看不见光亮。鸽子已经对父母的互相捶打麻木了。他盘算中无论打死一个还是一双,结果都会改观,无形的压力和痛苦将会减少甚至彻底解除。鸽子盼望他们离婚,但每次父母吵嚷中“明天就去离婚”只是说的凶,却没见他们实质性的进展,鸽子对此相当失望。
父母对鸽子严厉,他从来不敢主动提出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即使衣服,也不敢奢求。生怕自己的无理要求,再一次挑起父母之间世纪大战,让全家人都受伤。鸽子经常失眠,总听见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是来赎罪的,你痛苦是应该的,你的命如此。
月亮挂在窗外,如同一个好奇的小孩。鸽子问自己,月亮懂不懂自己的苦痛。一个声音回答他,别傻了,月亮不懂,天地也不懂。几声狗吠,好像是对鸽子提出这么幼稚问题的嘲笑。藏在草里的虫子还在自顾自地叫唤,整个夜被闹的不消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鸽子判断一个钟头消逝了。父母的互殴战争偃旗息鼓。鸽子屏住呼吸,从被子里探出头听了听房间里的动静,确认没了声音。他开始行动了,鸽子能听见自己心脏加速的“嘭嘭”声。他有些迟疑,又开始判断对与错,衡量暴露的后果。不过,鸽子最后下定了决心。借着窗户中投进来的月光,他把手伸向了搭在床头的父亲外套。这是父亲喝醉之后丢在那里的。
翻了外兜,没有任何收获。鸽子停下动作,再次凝神听父母屋子里的声响。鼾声如雷让鸽子放下心里的石头。他再次摸向外套里面的兜。熟悉的手感,细腻的纹理,鸽子激动地快要跳起来。他捏紧一沓,拽了出来,攥在手里像稀世珍宝一般疼爱,恨不得亲一口。颤抖地手翻开外面几张面额大于5元的票子,鸽子从里层抽出3张一元钱,迅速塞进自己头顶的书包。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沓钱放回父亲外套口袋里。
鸽子很快进入甜美的梦乡。第二天,鸽子早早起床,就着咸菜啃了半个硬邦邦的冷馒头,喝半碗热水,骑自行车去上学。自从看见班里的同学吃一个奶白色锥桶形黏糊糊的东西,鸽子的馋虫便被勾了起来。他现在有了钱,也模仿同学从校门口小卖铺买了“锥形桶”。舔一口,冰凉入骨,随即甜爽入血,奶香入魂。全身都是幸福的味道,似乎整个世界都美妙了。
秋收后,鸽子第3次从父亲外套拿钱,天天买冰激凌吃。没几天事情败露。鸽子怂,不敢说谎。交回剩的15块钱,他被父亲用皮带抽的满身伤痕,鸽子用哭声缓解痛苦,但是哭声越大,皮带的力道越重。
(2022年5月24日,周二,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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