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半球

遇到了这种事情，多想一会也是人之常情。原本我还想再思考片刻，但一阵莫名其妙的晕眩让我不得不停止。我知道我必须立刻进入那个房间。

这个房间位于屋子的角落处，稍不注意就会被忽视。房间的门紧闭着，这似乎是前人留下的警告——不要轻易走进。此刻却顾不了这么多了，从一个散发着诡异寒气的箱子里抓住几个冻得僵硬的东西，我上前一步再深吸一口气后，握住把手缓缓扭动。

门开了，房间里的一切内容都在我的眼前，换作其他场合我会充满好奇的打量，但在这个房间里没有多看一眼。我不知道看了那些东西之后脑子里会产生什么莫名其妙的思绪，而眼下不容许我想太多。我直奔我的目标而去——一个充满质感的机械造物。

吸引我的注意力的是这个机械造物上两个黑色的圆，这黑色的圆又由数量众多的小装置组合而成，小装置的排列遵循一定的几何造型。每个圆下方分别有一个旋钮，这似乎是操控装置。放大视角可以发现机械造物的另一端被插了一个不知道材料的软管，软管延伸到远方。

我有幸得到了研究笔记，知道这个机械造物该如何操作。首先把旋钮向能转动的方向旋转至感受到阻力的存在，此时可以听到滋啦滋啦的声音；然后把旋钮努力向下按，静待几秒再松开。至于到底是几秒，笔记上并没明说，只是暗示看到奇妙的变化后就可以松手了。

看起来很简单对吧？只是我迟迟没有看到奇妙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人们都是心存侥幸的，也许下一次就成功了，我也如此。我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却没有看到奇妙的变化，心里不由得焦躁不安。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回忆笔记的内容，我想起来笔记的书写者曾非常郑重的留下一句话——留意机械造物身上的软管，软管的终端大概率会另一个旋钮，如果启动机械造物后没有任何变化，试试扭动它。

再一次的尝试，我果然成功了，淡蓝色的环形火焰凭空出现在机械造物的黑色圆里，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按照前人的经验，此刻开始要抓紧时间，我抓起旁边的一个银白色金属器皿——时间有限我也顾不上它是不是最佳选择了——启动旁边另一个可以凭空产生水的机械造物，使用器皿接住了流出的水，默数大约五秒关闭，然后把手中的器皿放在环形火焰上，再给器皿盖上盖子，事情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是一段等待的时间，我这才有闲暇认真打量我带入这个房间的几样东西。它们有个共同点，大致看上去都是半球状；外表都是白色的且有一些呈现几何排列的褶皱；不同点是外皮包裹的事物不同。外皮据说是某种植物的种子磨碎后制成的，至于如何由粉形成皮，那人不愿多谈，仿佛在这个世界里，这个知识是一个妇孺皆知的常识。内容物有的是切碎的植物的茎和叶，有的是切碎的动物的尸体，有的则是植物和动物残骸的混合物，这些让人只是想想就恶心的呕吐的东西在一些香料的掩盖下竟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们的嘴边——无论是底层的小人物还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都忘了或者说不愿记得这东西在制造时多么血腥，却沉浸在香料带来的幻觉中，当然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咕嘶噜咕嘶噜——我听到这令人浑身发抖的低语，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某些未知的存在，不过幸运的是没多久我就清醒过来。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准备并不充分，我还需要一个有无数小洞的圆盘——把带入房间的白色半球放在上面，然后放进水沸腾的器皿里，再盖上盖子。这步操作的意图很明确，用蒸汽的加热白色半球，可以使里面掩盖罪恶的香料更好的发挥作用，时间不会很久，大约十分钟就好。

紧张的完成这些操作后，我又突然记起描述产生火的机械造物的笔记中，作者提到了另一件事。“使用完毕后，必须将机械造物的旋钮旋回起始位置，然后将软管末段的旋钮也如此操作”。想必看到这里的人都会产生疑问：如果不复位旋钮又会怎么样呢？似乎是要化解未知的恐惧，作者以一个轻松的口吻回答了这个问题，“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你要忍受从未承受过的火刑，也许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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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我却愈发的不安，我时常会做噩梦，梦里万分诡谲，有时产生火的机械造物突然爆炸，火光中有某个人的影子；有时产生水的机械造物失灵，我被困在漫出来的水中，水下有某个人的影子；有时无数被切碎的植物和动物组成的怪兽不停的追赶我，怪兽的眼中有那个人的影子。每当被噩梦惊醒，我都会选择再服用一两个填满香料的白色半球，借这幻觉逃避不知名的恐惧。也许有人会批判我过于麻木过于懦弱，我不抗议这个批判，但我明白一个道理——

人是不可以知道太多的。

2019/0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