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想起的时候,她已经冥想40多分钟了,并且在冥想带来的安宁和安全感里,有了睡意,眼皮沉重,呼吸平稳,感觉梦境快来了。
可是却被惊醒,23点了。她没有直接去开门,睁开眼睛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未读消息“我在徐家汇了”,这句半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是回复她一个多小时前发去的“什么时候回来?”,紧接着第二条消息是“我没带钥匙。”——她的手机设置了免打扰,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微信是不会响的,只能接到设定好的亲人的电话。她从22点多开始冥想,不想干等着男人的消息和回家的时间了。
门铃持续在响,她怕自己又头晕,慢慢从床上起身去开门。对门的继子也开了房门,比她先走到了门口。她便继续躺下了,听着房外的动静。好多分钟后——久过了平常爬上七楼的时间,家的门铃又响起,继子开门,男人进门。她内心有些埋怨,这“午夜凶铃”般的一串铃声,小房间里的老母亲多半是也被惊扰了,不知道再次入睡会不会及时。
听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左右不太平稳,加上又是这个点散场,她心想着,毫无疑问,这场大学同学聚会,把男人灌醉了。
随着房门打开,一起进来的除了男人,还有一股浓烈的酒气。她只是确认了男人是真的坐地铁回的家,便没再多说啥了。男人在衣帽间里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直接换上了睡衣,便倒在她身边睡了。“洗澡不洗了?厕所都不上一下?”“嗯~~喝多了。”“还好,还能转两辆地铁,还能摸得到家里啊。”“……”她又缓慢起身,走去关闭了洗手间和衣帽间的灯,回到床上时,男人已经乖巧地戴上了呼吸机面罩,像个婴儿一样,蜷缩着呼呼大睡了。不!不是婴儿,婴儿是奶香味的,男人是酒臭的。
她重新打开了APP里的钵音催眠,在一声声空灵的敲击声里,默默从1000倒数,大约数到970时,她翻了身,从僵直的平躺变成左侧睡,背对着男人和酒气,渐渐迷糊……
第一次醒来,凌晨3点56分了,倒是不错的一觉,4个小时左右,而且是轻松的梦境。只是醒来,就是满屋子的带着酒酸臭的空气,加上连续雨天已经三天没有开过窗通过风,此刻房间里的气味让她厌恶和焦虑。她想着,要不要睡到客厅沙发上去,顺便一会还能约个小米粥,做个早餐。又马上转念,不行,万一老人小孩出来用洗手间,看到她,又是一顿漫长的解释了。还是就这么在混沌里继续混沌吧。男人的呼吸机面罩漏风了,发出了急促的空气流动的声音,她伸手去扒拉扒拉;然后又拉开了床边的窗帘,打开了一条缝,这是她怕房间亮得太早影响睡眠,男人特地安装的窗帘。此刻,这一条缝里,透来了黎明前的微光,也透来了一丝集聚在阳台上的“新鲜空气”。她顿感一丝清凉。随后,又慢慢进入浅睡眠了。
第二次醒来,她听见男人起身了,窸窸嗦嗦地摸到床头柜上的一包达利园小面包,在黑暗里咀嚼起来,吞咽完成后,又去厨房喝了点水;她感觉到天光亮起了,索性把窗帘又拉开大一些的口子,让空气显得多一些的清爽。她眯着眼睛手机时间,4点45了。男人躺回床上后,没有马上戴面罩。她想,那接下来就肯定是大一顿呼噜在耳边响起了,她想好了,如果她受不了呼噜,就起床去煮小米粥去。几分钟后,她听见了身边戴面罩的动静,感恩得忘记了一晚上的酒气。她决定再努力睡一个回笼觉。早餐时间紧迫的话,就换成做蛋饼吧。她自己就吃昨天烤的恰巴塔。
这份令人安心的决定,让她的回笼觉在半梦半醒之间睡到了6点40分。能正式醒来了吧,这一夜的睡眠任务还算合格吗?她看了看身边这个男人,喝醉了,又能自己回家,不洗澡不上厕所,又半夜会找吃的喝的,此刻摊睡在大半张床上,像一坨狗屎一样让人想要避开。
她起床了,头顶百会穴锥刺般疼痛,像是她也喝醉了似的。迅速洗漱后,她终于逃离了酸臭的房间,客厅里的空气闷热但不刺鼻,她打开窗子——尽管室外湿气超过90%,打开吊扇,想快速让空气流畅起来。
她调了面糊,打了鸡蛋,热了平底锅,开始做起了凌晨决定好的早餐,一个人,安安静静,为了不打扰睡梦中的家人,她暂时没打开油烟机。金黄色点缀着碧色葱花的面糊,在平底锅里凝结,可是没有得到她脑海里的蛋饼,翻面的时候,都被扯烂了,变成了不规则形状的面饼子,像是喝了酒一样,没个正形。7点多了,母亲起来了,看到忙碌中的她,一顿夸赞;女儿闻着香味也来到身边,她抱歉地说“蛋饼失败了。”女儿安抚道“没关系,一定也很好吃的,下次进步吧。”
完成了一大盆“烂糊”蛋饼,她切开了昨天还算成功的恰巴塔,热了牛肉片,算是做完了早餐。
此时,男人也来到餐厅了。带着浮肿的眼圈,还不轻盈的步态,坐下。和她一样,吃起了面包。
她来到卧室里,被单如波浪起伏,窗子打开了,于是被围困一整夜的酒味终于被放生了,扑面而来的是满屋子的湿气,她可以想象所有的被子毛巾毯和枕头是怎样“饥渴”般的吸纳着这个雨季给予的“热情”,好似一个贪杯的人,忘了分寸。
男人看向面容焦虑的她,说,“一会儿味道散去,关上窗户,开除湿模式就好了。”可能世间的事情都有弥补对策的吧。男人说完,打开了一瓶饮料,直接对着嘴巴,喝了起来。算是用糖水安抚昨夜超了负荷的肝脏吧。
现在,除了女儿还在嘲笑“臭爸爸”,老母亲没提被门铃吵醒了的事情,她也没提其实昨天也有她大学毕业20年的校园活动。
假如她也去了聚会,也放肆畅饮。会不会两个歪着脚步的人,在地铁站相遇,然后互相搀扶着爬回七楼? 那么至少有一个人会带着钥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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