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头的秋天,天高云淡,空气已经有了些许凉意。满山的草尖被大自然的无形画笔渐渐描成了金色、红色,重峦叠嶂的群山与满山的苍翠树林之间变幻着色彩,由绿到金黄、棕色与火红相间……世上再伟大的画家,也很难调出如此五彩斑斓的颜色。
群山间层层叠叠的梯田上,莜麦苗在黑土地的滋养下,已孕育出颗颗饱满的莜麦粒,在秋风的吹拂下,渐渐换上黄色的外衣,给坝头的这幅水墨画又重重地添了一笔金色。莜麦苗轻轻地摇曳着它曼妙丰满的身姿,悄悄地告诉风儿,又是一个丰收年。
缠缠绵绵的秋雨,滴滴答答地诉说着自己的心语,为满地的庄嫁,加快了成熟的节奏。
秋雨中父亲没有停下那日渐迟钝的脚步,依旧跟在他的羊群后面上山了,趁着草还未全枯黄,他想让他的羊多啃点这大自然的青绿,让那些已经是滚圆的体格再长点膘,好抵御坝头四季中最寒冷的季节。在细雨里父亲艰难跟着他的羊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小山包。这个季节父亲只有咬着牙辛苦一些,再辛苦一些,母羊在冬天才能产下肥胖的小羊羔,成活率高,来年卖个好价钱。所以对于父亲来说,这点风雨不算什么了!
这个时刻,豆类的庄稼已经颗粒归仓了,莜麦还不能收割,农活暂时闲了一点。儿时这个时节,我们一大帮小孩会呼朋引伴上山掏鸟蛋、逮黄鼠、采韭花、采蘑菇,收寻野果……
走累了,也饿了,想着办法充饥。随手到地里刨几颗土豆,把土豆裹薄薄的一层泥,然后捡几块大牛粪片堆起,点着。浓烟过后,把裹泥的土豆扔进燃烧的牛粪里盖好,四散奔跑着继续玩耍。足足过一个小时以后,回来集合,用木棍掏出土豆,去泥剥皮,个个土豆像开了花一样,吃到嘴里软绵绵,香喷喷的。不知道是饿急了,还是这样烤出的土豆就是好吃,不一会吃了精光。彼此看着黑乎乎的手和嘴,摸着吃饱的肚子,手牵手走下山去,晚霞的余晖里我们的身影出现在村头,每个人的手上,肩上都会有从山里寻找到的收获。
记得有年也是初秋,我们几个吃完烤土豆,忘了把着火的牛粪扑灭,风吹得带着火星的牛粪,引燃了村里的大爷捡了一夏天的牛粪堆。浓烟滚滚,不一会把大爷一冬天的烧柴给烧没了,气急了的大爷最后找到我们的父母,告诫我们不灭火的后果很严重,会引起满山火灾,然后原谅了我们的不懂事。时隔好多个秋天,我们仍还会记起……
落日的余晖映衬着美丽的坝头,坝头的秋天和村民们一样的宽容,一夏天的辛苦耕耘,给予他们一个沉甸甸的秋天。
此刻我站在村口等待着放羊回家的父亲。望着夕阳我心生感慨:虽然我已人到中年却没有什么成就,也不能给父亲一个享受晚年美好生活的条件,但我说服他在这个秋天结束他当了大半生的“羊倌”生活,父亲默许了。我希望自己可以经常挽着父亲的胳膊,漫步在村头村尾,看太阳升起看夕阳滑落。
夕阳渐渐西沉,余辉依旧灿烂,在进山的小道上我隐隐约约看见披着霞光的羊群正缓缓向村边移动,我好像听到父亲的羊鞭在空中“叭叭”作响,这熟悉的声音在这条山道的上空响了几十年,也在我的心中响了几十年,它累了,不再那么清脆了,在这个秋天里让它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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