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雨夜，那股熟悉的烦躁感再次爬上我的心头，我不是一个小资的人，准确的说，我很讨厌那种雨天漫步、雨后朦胧的情调，因为那意味着马路拥堵而收入减少，意味着我必须在第二天好好打扫满是泥水印的后排车厢，也意味着天雨路滑而容易发生刮蹭，总之这些伴着雨水而落下的一切，我都不喜欢，今天我又再次打着方向盘，慢慢行驶在漫天雨花的道路上，此刻只有电台中的声音陪伴着我，我关掉了打车软件，注意着路上的行人，像头猎豹般寻找着猎物，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在这淫雨霏霏的夜晚揽着我的生计。
终于在路口的转弯处，发现一只手举了起来，挥了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人的轮廓也清晰起来，男性，年轻人，戴着眼镜，没有行李，是单不错的生意。我心里盘算着可能的去向，如果是短途的话，快进快出，我可以再接个客人；如果是长途，看他斯文的样子，也不会计较我绕路，只要推说雨天路况不好就行了，不会有错的，于是便把车子停了下来。
年轻小伙轻轻地开了车门，大概露出一条缝，满脸抱歉地说道，师傅对不住啊，后面还有个人，稍等一下啊。说着便转下旁边的街面，从那里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满头白发，手上还带着大包小包，应该有七八十了，看到这一幕，我只能心里暗骂到，妈的，都是演技派，个个都该拿奥斯卡啊。
那年轻人夺过她手里的各种包裹，一个个放进后备箱，就在这拿放的过程中，时间好似细沙般悄然流走，而这每一刻对于一个司机来说却是实打实的进账，想到这里我真的是悔不当初，真的不该停下来，而应像那些老练的司机一样，挥挥手找个随便理由甩了这笔交易，休息、吃饭都是很好的借口。显然我不能用这种借口拒载这对乘客，因为这不符合公司的规定，如果执意这样，我会被扣钱扣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了。
我生硬地问道，你们准备去哪里？
对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带有歉意地回答我，浦东的康梧小区，谢谢。说完这些，他便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车厢内变得沉默起来。
或许是郁结的心情又或者是该死的天气，我的情绪升腾起来，以一种非常放肆的言谈开启了我们之间的对话，当然责任不在我，我只是个受骗的人。
我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我看到你后面的老人，我肯定是不会停车。你还是蛮有经验的嘛，居然叫她站在附近，车子一停才靠过来，这种生意没人会做，你大概已经等了很多辆出租车了吧。
同坐轻轻地回答道，我和家母已经等了很多辆车子了，都是笔直的经过，明明都打着营运的灯光，却没有停下来，我当时在考虑，是不是因为老人的关系，大家才拒载，没想到刚刚叫老人家在旁边等待，就碰到你这辆车子了。
听到这里，我便开始教授他一些出门在外的常识了，出租车公司虽然要求我们不要随意挑选客人，但寻找权任然在每辆司机的手上，你一个年轻人，当然会做你生意，但如果拖家带口的，这一上下的时间，我都可以做两单了，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司机往往拒载老人的关系，再说了如果老年人出事了，谁负责啊，一单生意才20元，看个骨折就要几千，我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啊，我肯定是保护自己的。
年轻人擦着自己的镜片继续我们的交谈，接送老年人的确有风险，但这种营运风险应该会有保障，出租车公司不是给你们每辆出租车都上了意外险吗？还有，老年人生意不做，但如果是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呢？这种雨天环境中，会不会接下这单呢？这么可怜的情景，应该会停下来吧。
听到这段发言，我在内心暗笑到，这家伙八成是刚踏上社会，根本不了解现实的法则。肯定不接啊，为什么？因为出了事，公司只会说你为什么要载这个大肚子，前几天的电视没看？没有儿童座椅，不得接送孕妇乘客，你自己有椅子吗？没有，那你这么做不是自己找事情吗。保险？公司怎么肯给你弄这个，那些人除了每个月拿掉我们一大笔钱，他们会干什么？和高层反映？小老弟你太年轻了，他们会听吗？就算听了，那保险费谁出呢，肯定是我们这些司机出啊，我们只剩下这点钱了，谁还会在乎呢？
旁边的旅客被这一连串话答得哑口无言，好似阅历丰富的前辈以人生经验批驳年轻一代，这总是让我感到很痛快，恰恰在今晚这种让人烦躁的雨夜，我很乐意以话语来刺激我的乘客，这会让自己心情稍许平和下来。
我减着速以此躲避探测器，随口说道，你该买辆车了，真的，这么大的雨不弄辆车干什么，家里人出行都不方便。男人吗，应该有一部，反正又不贵。
窗外，广告灯的光亮直扫进车内，让人分辨不出邻座的眼神，他只是谈谈的说了一句，现在停车位太贵了，车子便宜。因为物业的原因，车位要几十万，我们广大业主都在抵制。
听到这里，我忍住笑意说道，就算贵也要买啊，你不买，以后肯定涨价。我还不知道啊，你们抵制，人家还不是照样在卖，xx人从来都是不团结的，你不买以后肯定没的买。做人啊，千万要讲现实，不然要自讨苦吃的。听我一句，把车位早点买了，把车子弄好，你也就不会在路边坐出租车了。
当说道这里的时候，我们终于达到目的地了，看着眼前的破旧小区，我直接脱口而出，这种小区车位费会有几十万？乘客回答道，这是我母亲的房子。随即那两人便结帐下了车，甩门而去，这时我才发现年轻人脸上透着股怒意。
目送着这对母子的离开，我敢肯定那个男人说了谎，没钱就没钱呗，还装什么卖不起车位，这种老小区车位哪里会这么贵；但幸好有着男人做出气筒，烦躁的心情还会伴着我，现在我好多了。是该开始下单生意了，你看路边又有个四眼，希望他也是好玩的家伙。
走在上楼的过程中，我们什么都没说，除了路途的劳累，更多的是那一路上的刻薄话。终于到了家中，一股恼怒感弥漫在我的心间，那种被侮辱的感官尤其变得强烈，旁边的母亲劝慰道，何苦和这种人斤斤计较，失了自己的身份。
妈，我不是那种没有度量的人，但这种侮辱真的是太气人了，我大声抱怨到。
算了，这种出租车司机也是蛮可怜的，一天到晚出车拉客，休息时间都没多少，更因为工作关系身体都不好，都是劳苦大众，而且看那人的年龄，也是上有老下有小，你也不要生气了，和他置气干嘛？而且前段时间，那些是什么软件抢了他们不少生意，可能因为这样，这些司机心情可能都不好，难道你准备和他吵架吗？如果真这样，司机是他，但出了车祸，倒霉的还是我们。
当她说道这里时候，我并不在意，直接说道，如果他们觉得生意不好，又或者其他原因，他可以找相关负责人啊，凭什么拿我出气，我明天就在窗口也欺负几个办事情的，好好刁难一下，要怪就怪这个司机。
在一旁的母亲谈了个口气，结束了这一切。
雨夜的相遇，却让旁人也变得烦躁，或许这烦躁时会传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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