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同学大家好!今天我们继续学习《论语·公冶长篇》第25章——
【原文】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qiū]明耻之,丘[mǒu]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消文】孔子说:“花言巧语,面貌伪善,过分恭敬,这种人,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把仇恨暗藏于心,表面上却同人要好,这种人,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
【用意】在这段话里,孔子列举两种行为:第一“巧言,令色,足恭”,第二“匿怨而友其人”。孔子把左丘明放在自己前面,引为同道,一连用了四个“耻”字,强烈表达了自己对这两种行为的虚假和伪善感到厌恶。0分58秒
左丘明,该人物所在时代背景,以及后人对其的评价?
左丘明是谁?《论语》孔安国注、《汉书·艺文志》自注都说他是“鲁太史”。是鲁国的史官。鲁国是周公的封国,因此他也同样深受周公思想的影响。《史记》记载:春秋时期诸侯相互杀伐争当霸主、民不聊生,于是“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四观周室,论史记旧闻,兴于鲁而次《春秋》,上记隐,下至哀之获麟,约其辞文,去其烦重,以制义法,王道备,人事浃。七十子之徒口授其传指,为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也。鲁君子左丘明惧弟子人人异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记具论其语,成《左氏春秋》”。
【后人评价】后人评价说“史之为道,撰述欲其简,考证则欲其详。简莫简于《春秋》,详莫详于《左传》”,《春秋》就是孔子以最简练的文字审定历史。比如《春秋》开篇“郑伯克段于鄢”,记录的是郑庄公对自己的弟弟共叔段欲擒故纵,直到弟弟造反,将他打败,逼他出逃的历史。《春秋》的记载就“郑伯克段于鄢”这六个字。但左丘明在《左传》里写了一大篇,把整个历史的来龙去脉讲得一清二楚,还解释了孔子的“郑伯克段于鄢”这六个字,说“段不弟,故不言弟(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要造反哥哥,所以不说他是弟弟);如二君,故曰克(郑庄公和共叔段本是兄弟,却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克也隐含杀意);称郑伯,讥失教也(管郑庄公叫“郑伯”,意思是他做大哥的,却对弟弟没有一点的教导,就是讥讽他对弟弟有失教育);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因为赶走弟弟才是郑庄公的本意,所以不写共叔段主动出奔,隐含郑庄公逼走弟弟的意思。因此孔子写“郑伯克段于鄢”,虽没有一字褒贬,但褒贬自在其中,这就是春秋笔法。这些经过了左丘明的解释,人们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因此《春秋》问世,“乱臣贼子惧”,因为乱臣贼子们的心地,让孔子给揭发得一点都没有隐藏。后人评价说“鲁史所录,具载一事之始末,圣人观其始末,得其是非,而后能定以一字之褒贬;丘明观其始末,得其是非,后人观之,而后能知一字之所以褒贬”,左丘明写《左传》,后人就能理解《春秋》里暗寓的褒贬。所以,左丘明能将《春秋》里那么多隐晦的褒贬善恶的地方都能一一仔细地注解出来。证明他对历史中的人物尚且有如此透彻的观察,更何况是对眼前的这些“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的伪装呢!自然一眼就能识破。所以,本章孔子又把左丘明放在前面引以为重,说“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5分05秒
“巧言、令色、足恭”的详解
【详解】巧言,就是“言辞工”,并不是指语言华美精巧,而是说出的话言不由衷,经过过于考虑对方的心态和意思而对自己的语言进行修饰。令色,就是装出和柔的脸色。“巧言令色”前面我们学过,这一章又多了一个“足恭”, “足”这个字,有多种理解,朱子认为是“过也”,过于恭敬的意思。《论语注疏》上孔注说“足恭是便辟之貌”。邢昺疏说:“便辟,巧辟人之所忌以求容媚者也。”巧妙地避开人们所忌讳的东西,来向别人献媚。“便僻其足以为恭”这就是具体指两只脚的表现了,“谓前却俯仰以足为恭也”,两只脚向前、往后挪动得非常勤快,身体也跟着前俯后仰,表现出小心翼翼、很顺从的样子。还有人认为足是“添凑”的意思,说本来对一个人够不上恭敬,没法表现恭敬,但为达成某种利益而勉强添凑出恭敬的样子。“巧言出于口,令色现于容,足恭表于足。”为了取悦于人,说话、表情乃至身体都伪装出过分的尊敬,这就是谄媚之人,目的是要求得于人。
【所依】张居正先生说:“盖谄媚之人,阿谀逢迎,非道取悦,人情易为其所惑。”谄媚的人有一个特点:他不会遵从道义,“非道取悦”,他专门抓人的弱点,专门找你相应的,顺着你的情绪和欲望去取悦你,而且无所不用其极,人就很容易被他迷惑。春秋时期的齐桓公,年轻时任管仲为相,不以兵车、九合诸侯、一匡天下,成为中原的霸主。他晚年就误信三个人:易牙、开方和竖刁。易牙是他的厨师,他整天想方设法做出美味来取悦桓公。有一次齐桓公说:“寡人尝遍天下美味,唯独未食人肉”。本是无心之言,易牙却记在心里,回到家居然把自己的儿子杀了做成人肉宴,桓公吃了问起:“这是什么肉?”易牙就哭着说是自己儿子的肉,为祈求国君身体安泰无虞,杀子以献主公。这让齐桓公认为易牙爱他胜过亲骨肉,从此宠信他了。第二个人是开方,他本是卫国公子,齐、卫两国很近,可开方追随齐桓公十多年,却从不回家探视双亲,甚至父母离世时,也不回去奔丧,他也让齐桓公感动了。第三个人是竖刁,他知道齐桓公难于后宫之事,居然手起刀落把自己割成了太监,自告奋勇帮助齐桓公管理后宫。其实管仲重病的时侯,齐桓公曾经问他:“你觉得易牙是否能代你为相?”管仲说:“杀子以适君,非人情,不可。”齐桓公又问:“开方这个人如何?”管仲说:“背亲以适君,非人情,难近。”齐桓公又问:“竖刁行不行?”管仲说:“自宫以适君,非人情,难亲。” 这三个人“杀子、背亲、自宫”如此曲意逢迎,完全违逆了人情,就是佞人的典型。可惜齐桓公没听管仲遗言,最终就是这三人发动内乱,齐桓公被活活饿死,而且是“身死不葬,虫流出户”。尸体放了很多天,尸虫都从窗里爬出来,方才下葬。
【目的】因此,识人用人,对普通人来说关系到个人的幸福平安,对国家的领导来说,就决定了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朱子集注》上说“致饰于外,务以悦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专门做表面文章取悦人,他背后就是“人欲肆”,他欲望很大,本心之德全无。他目的就是让你喜欢他,从而达成自己的欲望。而我们之所以经常看错人,就是因为我们总是凭借一些外在的色判断他人。“巧言令色足恭”都是“色”。也正是因为大家注重这些外在的色,于是就有人通过改变色去吸引别人。如果我们有重色不好德的毛病,乐意听好话、被奉承,内心没有什么正确的价值观,就会失去对人的最基本判断,所以子夏说要“贤贤易色”。
李炳南老先生说“巧言令色足恭此三者皆虚情,欺普通人可,欺有见识者则不可。”真正有德行有智慧的人“言必有主,行必有法,亲人必有方”,他谈话一定有他的主旨;行为一定有法则;与人亲近也一定有正确的方式。《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亟达而无守(急于达到目标却没有操守),好名而无体(喜好名声却没有内涵),忿怒而为恶(一生气就容易做恶),足恭而口圣,而无常位者,君子弗与也。”《日知录》上说:天底下不仁的人有两种:一种是好犯上作乱之人,一种是巧言令色之人。犯上作乱是因为幼不逊悌,养成了坏习惯、长大以后就弑父弑君;巧言令色,是从“胁肩谄笑、未同而言”开始,从明明心里不认同,却在言语上假装认同,慢慢就发展到患得患失、无所不用其极。10分49秒
思考题1:“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的本质是什么?圣人为何以此为耻?
【现实】现实生活中,我们有一种误解,认为“巧言令色足恭”是表现礼貌。《礼记》上说“礼不妄悦人,不辞费”,无缘无故地取悦别人叫妄悦人,人和人谈话是没问题,但无缘无故地取悦别人就是有问题的。儒家的内涵用三个字来说就是“仁礼诚”,仁就是爱人,礼就是爱人以礼,诚就是真诚。对人的恭敬要如礼,孔子的比喻就是“绘事后素”。先以粉底为质,就人而言,你的言语动作容貌想表现出对人很好,这些表现必需要有一个基础,这个基础就是仁心,必须是以正直真诚的心态来说话行动。如果没有这个基础,就像是在一张已经涂得乱七八糟的纸上作画一样,都是阿谀奉承和利益的交换就全变味了。《礼记》上说 “德辉动于内,礼发诸于外”,内外一致,表里如一。人之视己,如见肺肝然,贵人贱人,俗人雅人,一望便知,人焉廋哉?礼是由内在的道德光辉而外现出来的。孔子平时的状态“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申申如也,夭夭如也”就是君子内在的中和之气的外显,舒缓、从容。有这种气质的人,一定不会整天想着我见到谁要说什么话,要什么表情,要怎么笑,怎样表现,递水还是点烟。因此,君子是善言而不巧言、悦色而不令色、谦恭而不足恭。因此,“贵人贱人,俗人雅人,一望便知”,这也是“恭近于礼,远耻辱也。”
另一方面,我们在家里对自己最亲的人反而不注意言语颜色。比如会对伴侣颐指气使爱理不理,对父母粗声大气。
儒家首重孝悌,因此对人的观察,首先看他和父母的关系,一个人对他的父母都不能够心存爱敬,和颜悦色,却对女朋友或者某领导,低眉顺眼。就说明他一生基本的恩义、情义、道义的处事原则没有树立起来。那么他对人的好就要多一份警惕。
再看“匿怨而友其人”。“匿”就是藏的意思,匿怨,就是把内心的那个怨藏起来。内心是怨恨,可是在外面却装出友好的样子,跟人很亲近。这就比“巧言令色足恭”更坏了。孔安国注:“匿怨而友,心内相怨,而外诈亲也。”心内怨,外诈亲,这个“亲”是“诈”,诈就是用手段欺骗人,这就是奸险之人。张居正先生说:“奸险之人内怀狡诈外示恭谨,人情易为其所欺。若不识而误用之,则其流祸有不可胜言者。”像我们前面讲的易牙、开方和竖刁,齐桓公误用之,流祸无穷。“古之圣王远佞防奸,如畏鸩毒而避蛇虺。” 蛇虺就是毒蛇。鸩是一种毒鸟,据说他如果在水中洗过澡,人喝了就会死。圣人远离巧言令色足恭的佞人和匿怨而友的奸人,就像是远离鸩毒和毒蛇一样。
【注意】值得注意的是“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这种行为的表面看上去都是给人感觉很好的,可他的本质是“诈”,后面跟着赤裸裸的欲望,是非常可耻的。《朱子集注》上引谢氏的话说:“二者之可耻有甚于穿窬[yú] 也。”“穿窬”就是翻墙挖壁偷东西的盗贼,“巧言令色、匿怨而友其人”是比挖洞翻墙的小偷更可耻的。小偷的心理,他是想要这个东西,但自己不想努力,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就趁别人不注意去偷,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巧言令色足恭和逆怨而友者,他偷都不偷,他算计人,用诈亲、伪装的手段来欺骗人、伤害人,他的用心和行为更奸诈、更虚伪、更卑鄙。孔子说:“人莫善于诚心直道,莫不善于谄媚奸险”。一个人最大的善就是真诚正直,最大的不善就是谄媚奸诈,因此,口是心非,匿怨而友是为人之大忌,圣人以为羞耻。纵观历史,由于下属巧言令色足恭,或者说任用匿怨而友其人的奸臣导致国家祸乱危机的太多了,所以说二者之耻甚于穿窬之盗!
孟子说“羞恶之心,义之端也”,巧言令色足恭可耻、匿怨友其人是可耻的,我们要真正以此为羞耻,方能有所不为。可惜当今社会有些人不以此为耻,甚至反以为能、以直为耻,很多人还为别人不能对自己巧言令色足恭而生怨,这种情况实在很颠倒!
蕅益大师批注中说,“读此,便知春秋宗旨。春秋,只是扶三代之直道耳。”读这一章,我们就知道孔子为什么要写《春秋》了,就是为了“扶三代之直道”,三代是指夏商周,这三个朝代有很多贤人,所以有直道,到了春秋时代,人心伪诈,就没有了这个直道。因此,学这章,就是要学直心、诚心。什么是直?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谓有、无谓无,曰直。”儒家重视直,佛法也重视直,《维摩诘经·菩萨品》说“直心是道场,无虚假故”。佛陀在《佛遗教经》中说:“谄曲之心,与道相违,是故宜应质直其心。”僧肇解释说:“直心者,谓内心真直,外无虚假,斯乃基万行之本,坦进道之场也。”直心就是万行的根本、直心才能入道。如果内心充满了谄曲的念头,藏污纳垢,表里不如一,阿谀奉承,匿怨而友其人,做人尚且不行,又何谈进德修业?17分23秒
思考题2:直是不是就是单纯的维护正直正当、全无顾忌呢?
【顾忌】那么,直是不是就是单纯的维护正直正当、全无顾忌呢?也不是。直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毫无遮拦地、不顾后果地说出我们心中的一切。比如,“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孔子说“直在其中”。父子是特殊关系,人伦亲情才是符合公义的,逼迫父子相互揭发本身就违反了父子天伦这个大义。因此,直不是全无顾忌,相反,直要顾及正义的最全面内容,必须有仁德的内涵。那些毫不在乎他人,用语言去伤害别人的行为,并不是直,而是粗暴和无知。《周易》说“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以谨慎的态度使我内心正直,以正直储于内心,所以说对内以敬;义以方外,外面处事要用义,以对大家都好的义理之道使自己的行为方正。做人以“敬、义”这两个字为基准,内外兼修, 敬义立而德不孤,必有邻。
【总体】总体来说,《公冶长》篇,夫子很多处评古今人物贤愚得失。比如申枨之刚,臧文仲之知,季文子之思,微生高之直,这些在当时都是似是而非的,如果不是夫子智者不惑,以微事断之,孰能辨晰得这么清楚呢?这也表现了孔子的智慧,能察人于细微,从上一章微生高自己没有醋,还借醋给别人的细微不直,到这一章巧言令色足恭明晃晃的不直,再到“匿怨友其人”,就是不直到极处了。朱子言:“若微生高之心,久之,便做出此等可耻之事。此亦是戒学者于细微事不可不谨。人心路要熟,若一时小事不谨,到大事亦以为常,终为恶人。学者功夫皆如此,若凡小事件件致力,则到大事亦以为常,终为君子矣。” 这都是警戒我们要立心以直、诚意正心,才是进德修身最先要做的!17分49秒
(注:文字部分为讲师手稿,与音频稍有出入。)
思考题:
1.“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的本质是什么?圣人为何以此为耻?
“巧言令色足恭,匿怨而友其人”这种行为的表面看上去都是给人感觉很好的,可他的本质是“诈”,后面跟着赤裸裸的欲望,是非常可耻的。
《朱子集注》上引谢氏的话说:“二者之可耻有甚于穿窬[yú] 也。”“穿窬”就是翻墙挖壁偷东西的盗贼,“巧言令色、匿怨而友其人”是比挖洞翻墙的小偷更可耻的。小偷的心理,他是想要这个东西,但自己不想努力,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抢,就趁别人不注意去偷,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巧言令色足恭和逆怨而友者,他偷都不偷,他算计人,用诈亲、伪装的手段来欺骗人、伤害人,他的用心和行为更奸诈、更虚伪、更卑鄙。孔子说:“人莫善于诚心直道,莫不善于谄媚奸险”。一个人最大的善就是真诚正直,最大的不善就是谄媚奸诈,因此,口是心非,匿怨而友是为人之大忌,圣人以为羞耻。纵观历史,由于下属巧言令色足恭,或者说任用匿怨而友其人的奸臣导致国家祸乱危机的太多了,所以说二者之耻甚于穿窬之盗!
孟子说“羞恶之心,义之端也”,巧言令色足恭可耻、匿怨友其人是可耻的,我们要真正以此为羞耻,方能有所不为。可惜当今社会有些人不以此为耻,甚至反以为能、以直为耻,很多人还为别人不能对自己巧言令色足恭而生怨,这种情况实在很颠倒!
2.直是不是就是单纯的维护正直正当、全无顾忌呢?
直是不是就是单纯的维护正直正当、全无顾忌呢?也不是。直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毫无遮拦地、不顾后果地说出我们心中的一切。比如,“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孔子说“直在其中”。父子是特殊关系,人伦亲情才是符合公义的,逼迫父子相互揭发本身就违反了父子天伦这个大义。因此,直不是全无顾忌,相反,直要顾及正义的最全面内容,必须有仁德的内涵。那些毫不在乎他人,用语言去伤害别人的行为,并不是直,而是粗暴和无知。《周易》说“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敬义立而德不孤”,以谨慎的态度使我内心正直,以正直储于内心,所以说对内以敬;义以方外,外面处事要用义,以对大家都好的义理之道使自己的行为方正。做人以“敬、义”这两个字为基准,内外兼修, 敬义立而德不孤,必有邻。19分49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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