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下江南四十一

风雨下江南四十一

钱三宝直奔华孚银行。他是军统的人，也是九头鸟的人。钱四宝原本是九头鸟的人，却被军统发展成外勤。钱四宝在军统收买自己的时候，如实报告给土承中。土承中很明白地告诉他，接受军统的收买，以后就担任双方联络人。

钱三宝走进华孚银行，直奔柜台，他是普通外勤，没有资格直接去见一个少将特派员。

柜台上的工作人员，都是军统的人，只是他们会根据不同来客，以不同更多身份出现。钱四宝也算是这里的常客，柜台上很多人认识他，都管他叫“三哥”。

“三哥来了，有事吧？”

“麻烦通报一下，就说九爷叫我来带话，是带给咱们新来的特派员的。”

“那你在大厅歇一会吧。我们马上给你联系一下。我们也要层层上报，特派员可不是谁想见就见的，人家可是少将。”

钱三宝去了大厅的等候处，那里有不少来银行办事的人。钱三宝的样子很像一个普通商人，混在人群里也看不出。

不大工夫，从下面上来一个人，先走到柜台，低声说了几句，柜台里的人朝钱三宝点了点，那人朝钱三宝走过来。

“你找特派员？”

“是。”

“你是安插在鬼市的外勤钱三宝？”

“就是我。”

“跟我来吧。”

这个人是宜昌站的站长秘书谢仁川，他领着钱三宝顺着地道走下去，到了地下室，轻轻敲敲方晓华办公室的门。

“进来。”

谢仁川走进去，钱三宝跟在后面，看见偌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佩戴少将军衔的女人。

“报告特派员，这是鬼市的联络员钱三宝，他带来九爷的口信要求见您。”

“报告特派员，鬼市联络员钱三宝，见过特派员。”

方晓华抬起头。

“九爷有什么口信？”

钱三宝没有说话，眼睛却在看身边的谢仁川。土承中明确告诉他，这句话只能对方晓华一个人说。

方晓华明白了朝着谢仁川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等谢仁川退出去，关好门。方晓华重新对钱三宝说，“好了，现在说吧。”

“九爷让我传一句话，有人约您见面，时间和地点，随特派员安排。这个人叫方晓东。”

“方晓东？”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方晓华，听见这个名字，眼睛激动地站起来，隔着桌子抓住了钱三宝的手。

“再说一遍，那个人叫什么？”

“报告特派员，他叫方晓东。”

方晓华一下子笑出声。“呵呵，我哥哥居然还活着，而且就在宜昌城。”

钱三宝小声问了一句，“特派员，这个方晓东是您的亲哥哥？”

方晓华回过神来，放开钱三宝的手，自己从办公桌背后走出来。

“过来坐吧。”

方晓华把钱三宝让到沙发上，两个人坐下。

“你跟我说说，九爷怎么会认识我哥哥？”

钱三宝为难了，他不知道。他并不知道经常来找土承中的方江水，就是方晓东。

“这个……特派员，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九爷有个结拜大哥姓方，可他叫方江水，是城里老神医方铁的孙子，可我没有见过您的哥哥方晓东。”

方晓华想了想，不再追问下去。她很清楚自己哥哥是共产党，如果活着，也还是共产党，不会轻易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回去吧，告诉九爷，请他转告我哥，什么时间，任何地方都可以，请他安排，然后由你来通知我。下次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从现在开始，你对我一个人负责。”

方晓华不能由自己安排时间、地点，她毕竟是军统的人。国共两党一直存在罅隙，最近又刚刚发生了“皖南事变”，共产党一定非常警觉。同时，方晓华对自己手下，尤其是宜昌站的人并不放心。从哥哥的安全出发，她不想由自己去安排这次会见。相反，方晓华完全可以放心共产党不会做什么，何况还是自己亲哥哥？

方晓东既然让九爷传话，九爷又派来这个钱三宝，说明钱三宝在鬼市身份很特殊，而且是九爷的亲信，反倒是值得信任的。

钱三宝乐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给方晓华敬了个礼。

“谢谢，特派员栽培。”

“你去吧，以后跟着我好好干，放机灵点，这件事和什么人也别说。”

“放心吧，特派员。”

钱三宝返回鬼市，找到土承中如实汇报。土承中什么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方晓东和方晓华是亲兄妹，可一个是共产党原雁北独立团的政委，另一个是国民党军统委派的少将特派员。现在兄妹两个要见个面，真不是随便说明时候，说明地方就可以见一面的。先不说真实敌占区，在日本人眼皮子下面，就是国共两党之间，也是矛盾重重。国民党又刚刚弄出一个“皖南事变”，叫人不得不心生嫌隙。

现在方晓华非常明智，将见面的地点和时间都交给了方晓东，足见她对哥哥的信任，也是对共产党的信任，就是透着对自己人有些信心不足了。

方晓华直接提拔了钱三宝，也说明了这一点。她明明知道，钱三宝是九头鸟的人，他这个九爷，和方晓东显然关系更近，钱三宝有事自己的亲信，却做出这个安排，更加说明了她的睿智。

土承中想了想，很快替方晓东做出了决定，还是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城南赌场。那是他的地盘，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共产党对自己非常信任，否则这么重要的会议，也不可能安排在那里。

那个地方对于军统而言，倒也算是安全，毕竟那里也是军统一个情报点。要说对付日本人，更好办，不等日本人到地方，土承中就可以得到消息了，随随便便也可以把人藏起来。

土承中想明白后马上对钱三宝下令。“你马上在跑一趟，通知方特派员，明天晚上8点，在城南赌场见面。安全问题，我全权负责。”

“明白了，九爷。”

钱三宝一走，土承中就去了方记医馆。他知道现在方晓东一定在那里，应该就是一个人。

果不出所料，方晓东在坐堂，老爷子这几天身体欠佳，在家休息。

“大哥，我带回信来了。”

“坐吧。她怎么说？”

“二姐让钱三宝带回信，由你安排时间和地点。我一句替大哥做主，让钱三宝回去告诉二姐，会面地点在城南赌场，时间明天晚上8点。安全有我负责。”

方晓东听他一口一个“二姐”，忍不住笑起来。“你倒好，还没见面，就认下了二姐，叫得这么亲。”

土承中一点不尴尬地回笑。“嗨嗨，本来就是二姐。你是我大哥，比我大四岁，她是你妹妹，不你小两岁，当然是二姐。以后我就是老三，碗儿是小妹。”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也姓方似的。”方晓东和他开玩笑。

“大哥，你可是知道的，我就是石头缝里蹦出的孙猴子，是个孤儿，这姓氏本就是自己瞎起的，做不得数。也就是未来延伸九头鸟这个身份方便而已。你要这么说，我以后就改姓方，方承中，怎么样？或者随你们，叫方晓中？”

方晓东大笑，“别胡闹了。那就这么决定，明天我们兄妹先见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方晓东也没有想到，土承中这说法真的兑现了，这里的任务顺利完成以后，方晓东随着小分队离开宜昌。一年后，土承中正式打出了“九头鸟抗日义勇军”的旗号，自己也更名方晓中。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