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 - 草稿

夏天里最热的时候，老妈来小住。跟她确认了几件事。

第一，记忆里从外婆家坐小船到城里的记忆是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点零碎的片断。也不知道那时我几岁。我和老妈说那高高的海堤。有攀地的一种花长着。老妈不发一言沉思着。我说走过很多小桥。老妈说那时很多池塘，上岸后在塘边洗脚。我转折想起小时候为什么老是听人说“洗脚塘”“洗脚塘”这三个字。是不是在上岸后那地方。但我没有问老妈。现在沧海变桑田。姑姑家就在城边。前两年在她家门口，她指着周围密集的楼房对老妈说那片地方以前是莲藕塘，你还记得吗？上次她微信告诉我现在填海建了商品房。

老妈说，那时坐船过海。要赶早上8点。早上喝稀饭。上船前赶紧拉干净尿。小船容下十来人。有一次12点的才到。尿急的男人站在船边拉。女人……

我说茫茫大海，这样过海很危险。

老妈说那时人命……外公出海，遇到风雨，用最迷信的做法，向海里撒米。用一块布沾湿了油，拖在船尾。向天跪下呼喊神明祈求风平浪静。结果风平浪静。

老妈说那样坐船只有一年出过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端午节时外公不给老妈坐船过海。

后来禁止坐船过海。

今天早上在树林运动。有蚊子叮着我腿上。我转眼看到家乡的牛，拴在树下，一身臭气。牛站着。嘴里嚼着草。周围飞腾着苍蝇，蚊子，嗡嗡叮着牛屁股。牛尾巴甩着。牛两个大眼回头看我，又木然低下。嘴里一直嚼着。

中秋节，我看到现在满腹沧桑的人那时还是个小人儿。蹭着墙角，依偎在奶奶怀里。奶奶总有好多好吃的。

我问老妈老爸以前是不是在外婆家的树林里养了海蜇。老妈说海蜇会电人。很痒。会丧命。我没有告诉老妈我很清晰记得那时在外婆家隔壁的那户人家，天很热，我和她在屋顶睡觉。她摇着扇子。周围很热闹。是夜晚还很热闹。舅舅去买回来鸡粥。我以为是有一块块鸡肉煮进粥里。看到不是。鸡粥原来是白粥加白切鸡。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记得。那时三更半夜舅舅的渔船回来。一大早是水泵流着水的哗哗声。一桶桶各种各样的鱼。外婆家好热闹。村里到处好热闹。

我问老妈有没有做过没有柴烧的恶梦。老妈说没有。

有一晚和老妈聊得很晚。很琐碎的事我也问她。老妈又重复她小时候的事。大海，拜神，各种神。现在我说不出来。外婆家，大海，有一边海是可以看到尽头城里模糊楼房。每条路上都是松软的深深沙子。踩一脚，鞋子里都是沙子。每走一步沙子就甩上脚后跟。伏地长着的榄麻树。红砖的房屋。路边堆砌的生蚝壳。

真想把老妈说的话录下来。也许，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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