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饭”,是老家对苞谷饭的称谓,听起来很亲切。一碗莎莎饭,承载了多少童年回忆。
苞谷在雅砻江边成片种植,是老家的主产农作物,自然莎莎饭就成了故乡人的主食。在曾经粮食艰难的时代,如果家里有点大米,是舍不得吃的,家里来客人或是过年才能吃几顿大米饭。那时吃莎莎饭,总觉得粗糙无味,越吃越厌,可又不得不吃。从没想过有一天,莎莎饭会埋藏在我的味蕾深处,一掀开,全是想念。
七八月的苞谷地里,绸绿一片,苞谷秆整整齐齐排列地里,风吹过,芦苇般的叶子哗哗作响,随风摇曳,如翠浪起伏;这时间苞谷棒子大多挂上了粉红色的须缨,这也是苞谷最嫩的时节;记得有一次,我跟堂姐,趁打猪草的机会,钻进了苞谷地,瞅准那种未结棒子或棒子结得纤小的青青苞谷秆,折断就嚼;这种结不了苞谷秆,老家人称“空秆”,虽然吃起来不像甘蔗般浓甜,但那也是一种清香的甜。
等到了九月,可以摘下几棵嫩苞谷棒子,丢进柴锅灶余烬里焐熟,那焐出来的玉米又香又醇一口咬下去,柔嫩香甜。这味道难以和后来的苞谷饭联系起来。
等秋天苞谷掰回家,撕去苞谷壳时,人们便挑个大、粒满的苞谷,堆放在一起,晾干。抹苞谷的时候,只看见一粒粒苞谷从大人们的手里和棒子分离,接着用石磨把干苞谷粒反复磨碎成面粉备用。
从我记事起,家里蒸莎莎饭就是母亲的事情。那时,考验一个农村妇女是否能干,先从蒸出的莎莎饭是否松散开始。
那次,我看见母亲拿木撮瓢从石磨的木槽里把苞谷面舀出来,倒进竹筛子里过掉糠皮和粗渣,筛出细粉,舀适量堆在竹簸箕里,边洒水边抓匀,形成湿润而松散的状态,她接着用双手把抓好的细粉捧进备好的木甑子里,铺放均匀盖好,开水上锅,烧旺柴火蒸第一遍。大约半小时后起锅(这时莎莎饭差不多已经熟了,但是很干,很粗糙,她倒在簸箕里再洒水抓一遍,这是一道蒸苞谷饭断不可缺少的工序,叫做“打回堂”。接着放回甑子里大火蒸第二次,仍是大约半小时。香喷喷的莎莎饭就做好了。
后来,母亲又把蒸莎莎饭做了“改良”。她把大米煮得半生不熟,滤出米汤,参进一半或三分之一的苞谷粉拌均匀,然后再蒸熟,未熟之前浇少量开水,拌和均匀,再继续蒸。这样做出的莎莎饭,又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金裹银”,金黄,雪白的搭配是“色”,每颗大米的表面包有一层金黄的苞谷粉,吃起来又松又香,这是“味”。母亲做出的莎莎饭色香味俱全,让人回味无穷。
沈从文在《从文家书》中说“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想说,吃过很多美味,遭遇过很多种类的添加剂,才知道只爱雅砻江边原生态的莎莎饭。
时光荏苒,被劫持的味蕾是当年雅砻江边那些莎莎饭从舌尖淌过的岁月,那只是粗糙,从来不是粗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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