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地告别——读东野圭吾《沉睡的人鱼之家》

幸福地告别——读东野圭吾《沉睡的人鱼之家》

作为一个主要写悬疑题材的通俗小说家，东野圭吾无疑是成功的。他最著名的《犯罪嫌疑人X的献身》、《白夜行》和《解忧杂货铺》，几乎拥有家喻户晓的盛名。抛开精彩的故事不说，他的作品有一种特质：温暖。对，是温暖。即使很悲伤的故事，主人公在没有太阳的黑暗里徘徊，冷酷、无情地犯罪、谋杀，却以某种悲悯，让人觉得人间有真情，有希望。

由于这个原因，我很喜欢他的作品。

《沉睡的人鱼之家》，童话般的书名，讲的却是关于死亡的悲情故事。

熏子年仅6岁的女儿瑞穗在游泳池溺水，抢救之后恢复了心跳，但已丧失了意识，医学上称之为脑死”，大脑没有一丝生机，全靠呼吸机等各种仪器维持，心跳随时可能停止。可是熏子坚持认为女儿还活着，在丈夫和家人的全力支持下，她把女儿接回家，精心护理。每天跟瑞穗讲话、聊天，给她穿漂亮衣服，天气好的时候推着轮椅带她去公园散步；让丈夫公司的科研人员给女儿研制专用仪器，使她可以活动四肢，锻炼她的肌肉骨骼；甚至，邀请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来家里给瑞穗讲课、朗读……瑞穗虽然没有任何回应，但身体各项指标一直很好，几乎不需要怎么用药，看上去就像一个沉睡的公主。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了。

这期间，熏子完全放弃了自己的生活，为了继续得到丈夫的金钱支持，她放弃离婚，和情意相投的男友分手；为了做好瑞穗所谓的“治疗”，她不惜讨好丈夫的下属星野，假装不知道星野有女友，心安理得地占用他的周末和假期；她假扮女儿的老师参加了给先天性心脏病孩子筹集医疗费的募捐活动，去医院探望那个不幸的孩子，匿名捐助百万巨资；她深入研究器官捐献的相关法规，当听到每个父母如果遇到自己的孩子被宣判“脑死”，都很难立即放弃，做出捐献器官的选择时，她痛哭着原谅了自己的自私和冷漠；7岁的儿子说出“姐姐已经死了”时，她愤怒得歇斯底里，为了向世人证明女儿还活着，她拿刀对着“沉睡”的女儿，逼问警察如果自己动手刺死女儿，是不是杀人？是不是犯罪……

熏子的这些行为，看上去真是疯狂啊！也真是让人心疼啊！

得知瑞穗溺水的真正原因后，熏子释然了。瑞穗是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一个愿意把幸运草留给别人的孩子，一个为了给表妹找回戒指而不幸溺水的孩子……她平静地照顾着瑞穗，不再向别人证明什么，也不再强求别人的认同。

只要在生活中感受这些小小的喜悦和快乐就好，不要奢望太多，只要和今天相同的明天能够来临，就要感到满足。

春天的一个凌晨，瑞穗的灵魂跟熏子告别了。她说：谢谢你，妈妈。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很幸福。我要走了，再见。

这一次，熏子平静接受了瑞穗的离去，快速办理了器官捐赠手续，但拒绝参加“脑死”鉴定过程，她认定，瑞穗死于和她告别的那个时间。

故事留下了一个悬念，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死亡呢？人类对“脑死”的判断究竟对不对呢？瑞穗在这三年里是不是真的“活着”？这三年究竟是真正的奇迹，还是只是熏子的执念呢？她的大脑是完全溶解了还是完好如初呢？医生想要解剖，遭到了熏子的断然拒绝。

结局仍是温暖的。

如果只有“心跳停止”才是真正的死亡，那么后来，瑞穗的心脏在另一个孩子的胸腔里继续跳动着，这个孩子，时常可以闻到玫瑰花香，他知道，这香气来自那颗心脏……

我得说，东野圭吾是个让人敬佩的作家。

读过《沉睡的人鱼之家》，会对生命的意义有新的思考。庆山说：“有生之年，尽量低消耗地让肉身活着，享受简单本真的喜悦，接纳一切发生。尽量高消耗地让灵魂活着，学习、劳作。然后干干净净离开。”

还有，想成为一名器官捐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