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痛觉。
出生时就没有,父亲说。父亲要我和他一起狩猎,他说我像他一样,是天生的猎人。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猎人。只是父亲教什么,我便学着做。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热切地盯着我,猎物的血淹没了我的双脚,腥味让我无法呼吸。酸苦的液体从胃里向上涌,食物被灼热地挤出胃袋。我没能吐出来,因为父亲不会喜欢。
我努力露出笑容,像练习的那样。
无聊。父亲这样说道。因为那是个还不如呕吐物的笑。那次以后,我就很少去狩猎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在身上划出伤口,练习疼痛,就像对着镜子练习微笑一样。我不知道练习有没有效果,没人帮我评判。
天使接过我受伤的手掌,红色的液体蜿蜒成一条小溪,他用手心贴住我的伤口。我第一次知道血液原来这么温暖。
等他拿开手,我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却黏在他手上,鲜红的血液变成蓝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了疼痛。
他的伤口渐渐愈合,皮肤完好如新,我感受到的疼痛却没有消失。我明白了猎物尖叫的理由。
我们点燃了父亲的衣服,我从没看到过如此热烈燃烧的火焰。火苗发着新鲜的热,有种吸引力,让人想向火焰的中心靠近。
风吹了起来,火焰涨得更高,我站在原地没有动,零星的橙色飘到我身上,炙烤的感觉扑面而来。他的眼睛在黄色的焰光里变成了翡翠石。
温暖渐渐变成了危险的炎热,他用翅膀拉着我后退了一步。火光应和着我的呼吸,时明时灭,转眼间只剩下一搓黑色没有烧完,火焰变成细线缠绕其中,那团黑色就成了红金色的液体,流淌起来。
我把那些灰烬和父亲的尸体埋在一起,子弹在他的头上留下不会愈合的痕迹,那是我通过模仿得来的答案,不知父亲是否感受到了爱。我亲了亲他腐烂的鼻尖。
天使一如即往地看着我,展开了翅膀,一片羽毛直直地落进我手里,再抬起头,就只剩下和他眼睛一样蓝的天空。
从此以后,遇到想要开枪的时候,我都闭上眼,回想他。他的眼睛,他的翅膀,他的舌头,他的睫毛,他的鼻尖和他流血的掌心。
不用子弹也可以。
我再没见过天使。
Fin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