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本能地退离到三米开外,几乎要贴着窗边,兴许是约瑟太过心急,冲动之下连着她的口鼻一起捂住了,导致希尔几乎快要窒息,她大口呼吸着,一手捋着胸口,一手伸出食指指着二人,警告他们不要靠近自己。
“你们……你们……呼……呼……你们要做什么?!”希尔怒道,但她故意放低了音量,怕引起了房东太太的注意。
“这都不重要了,快带他走!”约瑟催促道,“快!收拾你的行李,我无法在这里逗留太久,我必须在圣部最终审判会议结束之前把他送出城!”
希尔对着毫无根据地催促感到烦躁,发梢上还滴着水,“为什么要走?这到底是怎么了?”
约瑟一点都不想跟她解释,果断自腰间掏出一把银质匕首,恭敬而决绝地伸直了手臂展示在希尔面前。匕首皮套中心紫红色缎面的盾形纹章上,赫然镶嵌着一只展开双翼的银冠狮鹫,见此纹章等同于见女王本人。
“希尔·安萨缇亚,我以女王的名义命令你!”约瑟呵斥道。
希尔一怔,即刻双手交握,屈膝低头,一旁的菲利普也跟着一同行礼。
“立刻收拾你的行李,跟我们走!”约瑟命令道。“快点动起来!”
“是……是!”希尔无法拒绝,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要走多久,这该从何收拾起才好?她踟蹰地搓了搓自己的裙摆,硬着头皮先从床下拉出来一只大皮箱,用力翻开盖子砸在地板上,积累的一层灰尘瞬间冲散开,吓得约瑟向后一哆嗦。
“可我们要去哪里啊……?”希尔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衣物嘟囔着,她瞥了一眼菲利普,突然反应过来点什么,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不耐烦地问到,“等我是不是还得一路上照顾这个病人?他没有医馆随从什么的么?”
“有的话也不会来找你了啊...”菲利普调侃道,“我就全靠你了,希尔小姐!”
“可是!如果你死在半路上……这应该算谁的?!”希尔问到。
“应该会给你一个照顾不周,谋害皇室成员的罪名?……”菲利普有些疲惫地说到,气的希尔把手里的衣服一把扔进了箱子里。
“那我明天就在城墙上吊死自己算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希尔嫌弃地说到。
约瑟不忍再打击她,语气变得温和了点,“好了,我相信你可以照看好他的,我已经安排好马车,除了城门,过了瓦尔夫平原就是海泽伯登沼地,沿着沼地北缘往瑟兰瀑布的方向一路向东走,会有人来接应你们的。”
“瑟……兰……瀑……布……?”希尔拖长了声调,但随即嘲讽道:“不下暴雨的情况下,最快也要走十天才能到海泽伯登,等到了瑟兰瀑布……我的天,哈哈,也许我还能扛得住,只是不知道这位病人能否在一个月的颠簸中存活下来。”
“唉……我还不如吊死自己好了,真是个麻烦……大麻烦!”希尔绝望地囔囔着,一边在药柜上挑选着需要带走的瓶瓶罐罐,一想到又要去那人烟稀少的地方长途跋涉,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之地就算了,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遇到这种事情简直是如同踩了屎般倒霉。
“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我们可是带着‘诚意’来的。”约瑟扔给她一个盒子和一袋金币,接着说到:“还好监狱长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粗人,他私自扣下这个只是觉得好看,想送给他的小情人。”
希尔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吊坠拿了出来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嫌弃地说道:“来你还挺识货,有了这个我在路上还能安心一点。”
菲利普对此有些好奇,喉咙一阵干痒却使得他大声干咳了两声,“这,这是什么呢?”
“蛸石结晶……生活在高山上的火龙战斗时的吐息喷射到这种蛸石上,才有几率形成这样的结晶,当遇到高温时,它能散发出火龙吐息的那样的气味,一般的野兽问到就会不敢靠近。”希尔一边解释,一边环视了一圈房间内,确保没有落下的东西,黑尾鸢在听到开门声时,很自觉地飞到了她的肩上。
三人蹑手蹑脚地下了楼,等肥胖的房东太太挪步到门口想看看是谁弄响了大门时,他们已经穿过巷子上了马车。
车马还未行多远,就听后面有人在喊,“起火了!快!都醒醒!起火了!”
希尔有种不祥的预感,撩起车厢后窗的帘子,果然,是她所居住的那一栋房子,远远的就听到了人群中房东彪悍的骂街声,她回过头,约瑟的一脸平静地坐在对面。
“至于做的这么绝么?”希尔皱了皱眉。
“嗯,那是当然的了,我要确保万无一失。”约瑟意味深长地说到。
希尔望着窗外,巡街人提着桶,将浆糊刷在街角公共区域的墙面上,“4月19日,正午,公开处刑,异教徒-菲利普·迈尔,南市政广场。”
约瑟也瞥了一眼窗外,叹到:“是啊,从我违逆了圣父的命令救他出来,站在了女王这一边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异教徒……是有人要害你么?”希尔问菲利普。
“是啊,在酒会上。可能是我心情太糟糕喝了太多酒,只觉得一口血往嗓子眼儿涌了上来,没有憋住反而喷了出来。之后……等我醒来,就已经被禁足了,没过几天,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他们口中的异教徒。”菲利普无奈地说到,“听说是有人感染了和我相似的症状,他们认为我是瘟疫的源头。”
“说到这个,菲利普,我还没有来得及跟你说,”约瑟的语速又变得快起来,似乎每次只要一认真就会这样,“那个女人,你跟我说过的,在酒会上遇到的,阿妮兹的侍女波琪,我查到了她的一些背景。”
“对!她,我一直觉得她很可疑。”菲利普有些激动地说到。
“她是一个女巫。”约瑟严肃地说到:“我当然有证据证明,但这不重要。既然你说她认得你的龙鳞粉,那么我觉得德博拉亲王知道的关于灭鳞龙的事情,一定也和她有关系。”
“如果她真的是个女巫的话,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已经控制了德博拉和他府上的那些人?”菲利普努力回忆着那个女人的样子,阿妮兹对她言听计从,而德博拉对她也很客气,这些细节被无限放大,越想越觉得什么都有可能。“是她要害我么?不……那天,我记得那天她还与我相约,改日去德博拉行宫一叙。”
“而且在此之前,你们从未见过面啊……所以说,我现在只是不能确定,我一直想不明白,她要害你的动机是什么。”约瑟不甘地说到。
车马行至城外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官道,走了莫约七八里路后,在一处较为隐蔽的树丛边,传来了一声哨音。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约瑟在马车停稳后起身下了车,对着灌木丛里吹口哨的人说到:“莱昂,把备用的马匹牵过来,我们回去吧。”
“是的主人,不过请等一下。”灌木丛中钻出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左右的矮人,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披着银色斗篷的人。
菲利普认得这件斗篷,连忙拽着希尔也下了马车,单膝跪地行礼道:“您怎么来了,我的女王陛下。”
“我还是不太放心,我要亲眼看到你安全地出城。”伊莉丝的声音有些颤抖,在昏暗的马车夜灯的照射下,只能看到伊莉丝垂下来的金发和她瘦削面庞的轮廓,斗篷的帽檐遮蔽了她的双眼却丝毫没有减弱她身上冷冽的气场。
约瑟也没有料到女王会亲自来到这里,即刻吩咐矮人莱昂去马车的后面站岗放哨。
“对不起,菲利普,现在的我无法保护你……即便救你出来,我也无法给你自由的人生,我需要你的帮助。”伊莉丝伸手抚摸着菲利普的脸庞,他脸上粗糙的皮肤已不胜以往,身旁的侍女迈出一步有点担心想拦住她与这个病人的接触但还是缩回了手,而菲利普感受到了她的这一举动,立刻向后跪退了半步。
“如果活着不是为了效忠于您,那么活着便没有任何意义,请吩咐我吧,我,菲利普·迈尔愿为您赴汤蹈火。”菲利普郑重地说到。
“好,菲利普,东俾利兰斯将永远记得你的忠诚。”伊莉丝说着转手轻轻搭着菲利普的左肩“我和约瑟决定让你藏身于第五调查团,那里有一个术士名叫肖塔·乌萨奇,我相信这世界上能治好你身上的病的人,只有他了。终有一天,你是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的。”
伊莉丝让侍女递上一个信封,“我要弄清楚,关于灭鳞龙的事情,这至关重要……封信里的东西,你应该会需要的。在找到真正的敌人之前……”
“有人朝这边来了!”莱昂跑过来说到。
“好吧,不废话了,启程吧……”伊莉丝看了看远方,是有几辆马车向这边驶来。
菲利普转身上了马车,希尔则坐到了前端拿起缰绳。
“你就是安萨缇亚小姐?”伊莉丝直勾勾地抬头问到。
“是的……”希尔被突如其来的一问惊倒,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势和语气去回答才好,“啊……请……不是,叫我希尔就好。”
“请替我照顾好菲利普。”伊莉丝真诚地说到。
“啊,是!我会尽力而为的。”相比菲利普的发誓赌咒,希尔忽然觉得这个回答显然要让女王失望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补救一下,索性马鞭一甩,带着一股莫名的歉疚感驾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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