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年间,山阴书生王生进京赶考。王生在乡里素有才名,赶考之前,亲朋故旧都纷纷祝贺王生,仿佛京城那科举榜上已经确定无疑地写上王生姓名了。
王生到了京城,住在客栈,随着考试时间的临近,他的心里却越来越畏惧起来!
王生的确有才华,但是考试结果仍有变数,王生不畏惧自己学识不足,而是畏惧那万中无一的可能——自己考不上怎么办!
到了考试前三天,王生竟然已经到了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程度!
这日夜幕降临,月亮掩进云深处,王生没点灯,独自坐在黑漆漆的房子里,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考试失利的后果,亲朋故旧的嘲笑,自己考试失利后的彷徨,未待想完,王生就吓得睁开了眼睛,他接受不了这种后果,已致不敢去想。
王生哆哆嗦嗦端起一杯茶,茶还没喝到口中,已经被他哆嗦没了半杯。
王生叹一声气,哆哆嗦嗦地爬上床,他希望睡一觉,能逃避了这令人恐惧的现实。
说来奇怪,王生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睡好了,今天刚躺下一会儿,竟然很快陷入了梦中。
王生身体躺在床上,意识却脱离了身体,飘飘荡荡而去,等王生回过神来,阎罗殿已经在面前了!
王生见此大骇,转身欲走,突然一声巨响,阎罗殿中门大开,无数鬼卒跑出大门,列于中门两侧,未待王生有所反应,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笑传来,一个巍峨高大的身影已经从中门走了出来,两侧鬼卒躬身齐称阎君。
阎君走出门来,见到王生,大笑着走近,挽住王生的手道:“哈哈哈!老友,未曾想我们这么快便相见,随我快快入内!”
王生脑中早已混沌的不行,迷迷糊糊地随着阎君进入了阎罗殿中。
二人于殿中落座,王生这时候大脑已经清明一些,在阎君讲述中,他才得知了二人的前世今生。
原来二人上一世为至交好友,只是二人死后,命运各不相同,一位成了阎罗殿之主,一位回到人间再经世事沧桑。
王生听阎君如此说,颔首应答,他心中没有畏惧,只要不提科举,他都不怕,哪怕进鬼门关。
但怕什么来什么,阎君接下来第一句话便是:“老友,这次科举准备得如何了?”
王生一听此言,还未说话,身体已经先哆嗦起来了。
阎君看到王生此状,微微一笑,此事便揭过不提。
正在此时,殿下小鬼来报,地狱中有恶鬼越狱,请阎君速去处理。阎君安慰老友两句,匆匆出殿,不知哪里去了。
一时之间,昏暗的阎罗殿中只有微弱烛火晃动,殿中静可听针,只剩下了王生一人独坐殿中。
王生坐到身体发麻,见无人来,终于站起身来,他一边于殿中踱步,一边打量大殿。
当他走到大殿公案旁时,公案上一册子封面几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嘉靖二十八年进士登科录。
嘉靖二十八年,不就是自己今年这一科!
王生心下一跳,看到这科举相关东西,竟也不再哆嗦,他鬼鬼祟祟的(此处用人人祟祟是不是更合适*_*)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没有鬼卒在近旁,远处也没有脚步声,上前便拿起这册子翻阅了起来。
一甲,没我!
二甲,还没我!
三甲,还是没我!
王生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册子,心沉沉地落入深渊之中,他知道,自己这次科考凉了……
正当王生发呆的时候,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王生回过神来,慌忙将册子摆回原来的位置,坐回到自己位置上。
阎君推门进来,眼角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公案上王生翻阅过的那本册子,随后无事一般,上前与王生继续攀谈起来。
王生得知了自己科考结果,心中倍加煎熬,却还得和面前阎君强颜欢笑,这份痛苦一直持续到天要亮时,阎君将他送出门的时候!
王生在床上醒来,呆呆的看着床上的帷幔,他头脑中只充斥着一个念头——我完了!
王生躺在床上一上午,虽然失落至极,但终于调整好心情,决定还是将考试参加完。
他现在不哆嗦了,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哆嗦得了,此时的他唯尽力耳。
……
放榜日,客栈其他考生都兴奋的看榜去了,唯独王生一人,坐在房间里,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行李发呆。
“中了中了!”
蹬蹬蹬的跑动声由远及近,一个同客栈相识考生猛地推开王生房门,兴奋的冲着王生喊道。
王生站起身,勉强笑着对这考生拱手道:“那恭喜周兄了。”
这考生兴奋不减,喊道:“不光我中了,你也中了!”
王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
这日晚上,王生睡下,意识又飘飘荡荡来到了阎罗殿门口,来到这里,王生见到了已经等在这里的阎君。
阎君对着王生拱手道:“老友,这次就不请你进去了,请你进去你也再进不去了。”
王生不禁问道:“这是为何?”
阎君道:“活人想进阎罗殿,只有心已坠入地狱中方可。”
王生如此聪明,立刻想到自己考前的种种表现,登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继续问道:“那本册子……”
阎君一笑,回道:“非我帮你,实是你自己襄助自己。老友,你才比曹子建,此次科举成败唯决于你所负胜负心而已。此次相会,我们缘分已尽,你今日高中,可喜可贺,但盼望你勿忘为官初衷,不要辜负自己这一身才华。”
言罢,阎君与阎罗殿一起消失在王生面前,留王生一人对着面前空空如也怅然一叹……
注:王生看到的册子为殿试后的登科录,好友报喜为会试放榜结果,会试考中,殿试只是排名问题,这是为什么登科录中没有名字,王生心凉,因为他以为自己会试都没过。在此对此稍作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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